崔洝辰在這裡沒有備用衣裳，好在兄弟倆身量區别不大，他拿過二哥的一身換上。

随侍見二人一身常服出來，就準備出門喚轎，讓崔展青叫住了：“一會出去都别跟着，若是有事上門先擱在案上，晚些我再回來辦。”

随侍趕緊應了。

崔煜然今日被調派到外場籌備新兵招募的差事，原本還有季陵的一份兒，他半天沒瞅見人，一問又抱恙了。

午膳時他打算趕過來探個病順便改善下夥食，誰知忙得壓根挪不動道，就蹲在班房門口囫囵解決，他邊吐着骨頭邊抱怨：“天這麼熱，好歹讓人多喘幾口氣兒，接二連三的都不給個打盹的空隙。”

盧金豹就着湯咽下一大口饅頭，說：“以往都是有給安排輪值歇會兒的，許是今日剛起頭，沒顧得上這茬。”

他方才已經吃了不少紅燒肉，喝完湯發現碗底肉片還墊着厚厚一層，欣喜的将碗擡高，兩下子咽完說：“不過這夥食往日可不曾有，來勁兒了！”

好在季陵良心發現，從上回寺廟回來覺得堂堂一郡王錢袋子也不能太空蕩，便知會鋪子裡讓佟盛往來兩地時給他支些銀子。

這才不至于找許指揮使賒賬，但多少吃得崔洝辰有些肉疼，仿佛自個有敗家的嫌疑，現如今......巴不得朝天下炫耀他的錢袋子姓季！

太陽落山時，崔煜然終于熬到了頭，他在辦事房打了盆水抹了把臉就牽馬往馬軍司趕。

季陵在箱子底薅了件冬日的厚兵服，臨時裹了下放在案榻旁充當軟墊，這會上完藥緩解了不少。

他一手鴨梨一手算盤，對着賬簿噼裡啪啦的忙不停，看着銀子的數目滾動上翻，忍不住翹起嘴角：這弟弟帶得越來越劃算。

屋外甲聲擦響，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

“聽說你又趴了，營務，”崔煜然一掀簾，滿臉鄙視的說，“要不跟許指揮使打個商量，你調去裁縫所好了，幾根繡花針也能為國效力，何必舞刀弄槍折騰破爛身子？”

季陵兩指夾起算盤‘嘩啦’歸零，放回去後睨過去說：“你要是搞得定，我給個大的利是封特地答謝你。”

崔煜然被噎了回去，他的确沒那個能耐，除非他爹出馬，否則這事辦不下來。他就是想站在高地嘲笑一下，結果沒成。

“憑咱倆的幹系，要什麼答謝？”崔煜然強行挽尊，又不敢順話頭再講，拐彎說，“怎沒見着我四哥？”

季陵某處一緊，立馬上了臉，他暗自咬了口後槽牙，目光似刀全往崔營總身上紮，冷冷的說：“他是栓我腰上了還是讓我叼在嘴裡了？咱還沒好到秤不離砣的那地步。要找你四哥問門外面那位朱兄，他曉得。”

崔煜然打心底‘呸’了口：你們啥地步心裡沒點數？形影不離來描述你倆那都還夠不上貼切。

他實在找不到更加适合的詞來形容那倆的幹系，書到用時方恨少大抵如此。

“你清楚的，我這人不嘴碎又熱心腸。既然你倆幹系那麼淺，那我順道就提醒你句，别跟四哥走太近，他呀，他全身都是坑，”崔煜然不客氣的坐到他對面，伸手朝果盤裡扯了兩粒葡萄丢嘴裡說，“從小到大就沒見他吃過虧，那張臉也太能唬人了，要是長得好有特權，那也該是我先得福利不是？”

“我終于鬧明白你咋那麼欠抽，”季陵像是被混球一腳蹬在了心口，感覺頭頂生煙，鬥志瞬間昂揚起來，“是誰蒙蔽了你雙眼？是什麼給了你錯覺？你差的是臉麼？你差碗口粗的棍子！這是正經的人住的地兒，不是你耍寶賣藝路邊攤。”

崔煜然第二顆葡萄卡在喉嚨口，半天沒咽得下去，他嗆出眼淚，隔了半晌工夫才緩過來說：“怎就急上了？又沒編排你，至于麼？好心好意提醒下你，沒謝我就很沒道理了，還急氣吧啦的。”

“我謝謝你那些皇親國戚，”季陵撐着案榻站起來，除了面容扭曲一瞬外，其餘已經恢複如常。他将賬簿理好，抱住算盤平平淡淡的說，“瞧這架勢是淪落到晚膳都要到外面蹭了麼？可惜我這小廚房向來過時不候。”

崔煜然單手托腮說：“度君子之腹了吧？我是真心實意來探病的，畢竟我天生就是這麼良善又心軟。”

季陵放置好了物件，挪到門口掀簾對外喊了聲：“朱兄，五郎君說他肚子吃壞了想回家找娘親，有勞替我送個客。”

朱九：“啊？喔，我這就去備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