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瀚古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個的後腦勺。

崔洝辰将倒好的茶奉給崔台敬，低眉順眼地說：“父親，眼下閉門隻怕是會耽誤正事，您常教導要審視奪度，咱們......”

崔台敬沒接茶，但是接了話：“我還說過克己複禮，你聽進去了麼？”

龔瀚古他們一看王爺要訓子，連忙拱手退下了，程恩兆則不徐不疾，好以整暇地啜着方才沒碰的茶。

崔洝辰難得有死不悔改的意思，也沒硬扛，先來個曉之以理：“自然不敢忘，隻是，崔元兵馬吃得飽，真要跑起來，大軍傾刻便到……”

“再快，有王府到辦事院快？”崔台敬看着崔展青邁進了門，揚首示意讓他坐邊上，“你一個閑散外員，能比幾位大人還急？”

崔展青默默對上座倆人施了禮，安安靜靜地喝湯。

崔洝辰又打算動之以情：“父親說的在理，不過，四郎哀及帝君先去，着實令人......”

崔台敬抱臂閉上眼，聽他口是心非地叨了一大串感念效忠之詞，甚至時不時應和般地點了兩回頭。

“因此......”重點來了，“四郎想......”

崔台敬睜眼盯着他：“最好不要想，聽聽你自個兒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能叫你這般沉穩全無？”

不是着急，崔洝辰哪裡會馬失前蹄，他現在半日都覺得難熬。

崔台敬越過崔洝辰看向崔展青，體恤道：“忙壞了吧？多吃點。”

崔展青食量不多，加上揣着事已經飽了，他擦完手恭敬道：“二郎接任禮部時日不久，忙是分内，但求不出差錯就好，父親挂心了。”

他今日吃的是第一餐，辰時起已經忙得腳不着地，這會兒也是趕着趟對付。

桌面很快被内監清理幹淨，屋子裡的人都去了前殿。程恩兆理了理袖口，撐肘說：“展青不容易，能打理到這個地步算是謹慎細緻了。王爺，趙公在禮部坐了近四十年，如今辦事房都是跟着過來的老人，若論差錯倒不至于，但論應變，自然是比不過年輕人的。”

“齊允可要秉公執事啊，”崔台敬微微傾身說，“要了錯了、漏了，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我可舍不得，”程恩兆再次瞄了眼崔洝辰說，“這個年頭，能時時把握分寸的年輕人不多見了，誰不惜才？”

崔洝辰拿腳尖頂了下他二哥，臉上很是應景似得浮現愧疚。

崔展青沒看他，外面的鐘聲響起，第三輪焚香開始了。

“多謝中書令垂愛，”崔展青站起身，說，“幾位侍郎很是得力，條條款款羅列得極為妥帖，他們資曆都遠勝于我，跟着他們能使我獲益不少。隻是，城内地盤太大，加上剛下過雨，有些巷道泥濘不好走，若是遇上磕碰，就不得不誤事。”

程恩兆揣着手，像是在仔細斟酌，半晌後說：“那的确不是小事，我來幫你補補。來往朝祭的官員都宿在四坊兩街裡，那些每日統籌分撥要餘出人手來，另外采買登賬等瑣事較平日更是翻了幾個......辦事房缺人呐！”

崔台敬思索須臾道：“内官那麼多，不必都擠在殿前，要是差跑腿的，叫他們去。”

但是内官不聽命外臣，他們之服從太後以及天子，太後尚在痛思中不理事務，崔骐睿已經受印，即便大典延後，他也是鐵闆釘釘地南俞新一位國主了。

“稍後，我便呈報給皇上。”崔展青給他弟抛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程恩兆同崔展青招手：“咱們一道走。”

崔洝辰起身送禮，等他們一出門就頹唐地靠回椅子裡。

崔台敬彈了彈袍角，沒搭理他，側身站起來。崔洝辰又起身拜首，恭送他父親出門。

最後，崔台敬一拂袖，恨鐵不成鋼地說：“瞧你那點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