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見到攬月出鞘,還是在前世。那時何醉屠戮半城百姓的事情暴露,一時之間他成了人人追殺的對象。
無處可藏之際,他偷偷摸摸回到了隐翠峰。
隐翠峰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唯一改變的是他那處小院——變得雜草叢生,變得荒蕪凄涼。而那棵一年四季常開不敗的梅花樹,也成了一截光秃秃的樹樁。
何醉對着小院暗自神傷,沒有注意到賀蘭旻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等他回過神來,那柄幾乎從未出過劍鞘的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師尊?”何醉怔然看着眼神冰冷,雙唇緊閉,神色冷峻的賀蘭旻,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全然不管劍刃已經劃破他脖子上的皮膚,鮮紅的血珠瞬間染紅他的衣服。
賀蘭旻舉劍的姿勢未動,隻是微微皺起眉,随後輕啟薄唇,丢給何醉一句絕情的話。
“今日本尊念在往日師徒情分上饒你一命,他日若相逢于别處,本尊定會親自清理門戶。”
說完,收劍轉身離去。
何醉擡手摸向脖子上破碎的傷口,指尖接觸到微熱的血液後驟然一顫。他張開五指,看着上面的鮮紅,又看向賀蘭旻消失的方向,心中劇痛不已。
“師尊。”
他喃喃道,可離去的人終究不會回頭,更不會回應他。
鼻尖充斥着清冷的梅花香味,眼眶也逐漸濕潤起來,時隔一世再見到師尊,何醉心中除了愧疚便隻剩下濃濃的眷戀。
他像個孩子一般,轉身抱緊賀蘭旻的腰,将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非常用力地嗅着賀蘭旻身上的味道。
“師尊。”
“嗯,為師在。”
賀蘭旻低聲回應道。
“師尊,我好想你。”何醉說完,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賀蘭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現在的樣子在外人眼裡有些怪異。
而賀蘭旻更是僵硬着身體不知該如何回複。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過多久,賀蘭旻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何醉的頭發。
何醉想起之前他練劍練得十分痛苦又不得要領的時候,一氣之下甩掉木劍後獨自一人躲到角落裡生悶氣。後被賀蘭旻發現,原以為師尊會罰他,卻沒想到師尊隻是将他抱在懷中摸着他的頭安慰他。
師尊的手還是和以前一樣,寬大溫暖,摸得他很舒服。
何醉眯起眼睛,餍足地發出一聲歎息。
幻妖的幻境中,不知何時劈開一處結界,連在幻境中無敵的幻妖都無法輕易打破。
程興一言不發站在一邊,看着程直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
他的喉間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響,程興來不及分辨,就看到程直的樣子慢慢變得猙獰,身下的影子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壞了。”他暗歎一聲,随後大叫道:“住手!”而程直卻充耳不聞,嘴裡繼續嘀咕着不知名咒語。
程興伸手想去握程直的手,卻在快要接觸到時被程直一掌拍開。程興一時難以防備,竟被他打傷,一口血吐了出來。
“幻境會塌的!”
恍惚間何醉聽到了結界外的動靜,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師尊現在的姿勢太過親密,便暗自低咳了一聲,紅着臉從賀蘭旻懷中退了出來。
退的遠了,他才看清賀蘭旻那滿頭的白發。
“師尊,你的頭發?”何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閉關出來的師尊怎麼突然一下子白了頭,明明前世,一直到最後一面,賀蘭旻還是滿頭的青絲。
賀蘭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了眼結界外說:“幻妖已陷入狂暴狀态,幻境怕是要塌。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為師半步。”
何醉木然點頭,目光一直落在白得刺眼的頭發上,“師尊這次閉關可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他能想到的隻有這個理由,而這個理由在前世根本不存在。隻是一次普通的閉關,怎麼會發生意外呢!
賀蘭旻看到他擔憂的眼神,終是點了點頭。
“不是意外,隻是為師在閉關期間已參透至高心法,即将渡劫飛升。”
渡劫?飛升?
何醉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卻也明白這兩個詞語的意義對于一個修仙者來說有多麼重要。于是他立刻歡喜道:“那徒兒提前恭喜師尊。”
賀蘭旻不語,沉默着看了何醉一眼,轉身劃破結界。
結界外,烏雲密布,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團黑漆漆的濃霧中,程直雙眼猩紅,緊緊盯着結界的方向。
突然,他看到何醉身影出現,下一刻,他飛奔過去,伸手就想将何醉拉到自己身後。
“我的,仁錫,我的。”
可他還沒有碰到何醉,便被賀蘭旻周身的氣息給震開了。程直“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怨恨地看向賀蘭旻。
“我的,是我的,他是我的。”凄厲的聲音聽得何醉頭皮發麻。
程直不是賀蘭旻的對手,可心愛的人被賀蘭旻控制着,他不甘心,也不能忍受。他掙紮着爬起,想繼續沖過去将何醉帶回來,可奈何剛才賀蘭旻的氣勢太過強大,他被傷得根本爬不起來。
“師尊,在他眼裡,我現在是許謙。”何醉怕賀蘭旻誤會,立刻向他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