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個小厮腳下不穩,被門檻絆了絆,眼見着木桶要脫手傾倒,祝謠想着托他一把,卻被更快一步的昌安截住,像堵牆似地隔開她伸過去的手。
“打起精神來!白日你們躲懶,我念着也無事要忙,便由着你們去了,現在侯爺等着水淨身,你們若因粗心慢了手腳,仔細自己的月錢!”昌安警醒道。
小厮們不敢懈怠,挺胸擡頭,鼓起腮幫子,穩步跨過門檻。
祝謠被昌安狀似無意地掃了眼,心下頓覺十分不對勁。
這是在陰陽她偷懶打盹?
隻不過祝謠什麼也沒說,既然醒了,便繼續守夜。
反正她不求上進,有人幹活,祝謠樂得由他們搶着在主子面前表現,自己安靜本分得像樽石像。
及至花兒起床,經過正房往水池走去,祝謠才打破了沉寂,朝着昌安颔首示意,便追着去尋了人。
不一會兒,昌安就見到祝謠提着小桶和笤帚到堂前,開始灑掃,面上露出了微詫的神情,心底不禁動搖道:多老實的一個人,自她入院以來,侯爺未再挑剔過明鑒院的環境不幹淨,海棠莫不是狗急跳牆,随意将她攀扯了進來,好給自己開脫?
笤帚唰唰地擦過地面,說不上哪兒變了,但昌安肉眼可見,院落通透明亮許多。
祝謠淨了手,回來站好最後一班崗。
她與昌安依舊無話可說。
作為侯爺的心腹,昌安平日去哪都被人高看一眼,常有推拒不了的應酬,半刻難得閑,今個卻在祝謠身邊落了清淨,一時說不上是甚麼滋味,隻覺這般不親不近、不奉承拍馬,也不賴。
晨光熹微,房門朝裡打開,裴執鶴僅着了件中衣出來。
趁着如此近的距離,祝謠多看了這個頂着“洛都最想嫁的郎君”、“宮中貴人最寵信的外戚”、“疑似好男風”等頭銜的男主幾眼。
——身姿挺拔,皎如玉樹,眸光似寒夜的湖水,周身氣質如同雲巅皚雪,冷冽而深邃,的确令人望之再難忘卻。
“将裡面收拾幹淨,我回來時,不想見到任何不該出現的人。”就連嗓音,也似敲在冰棱上的雪點,帶着絲絲涼意。
祝謠知道,要是她沒做好這差事,她是真的要涼。
“是。”
裴執鶴半分眼神都未施舍,擡腿便走,昌安跟了上去。
祝謠兌了溫水,側身用膝蓋頂開門。
一進去便聞到馥郁的石楠花味,她嘔了兩下,将所有朝向的窗牖皆開了半扇,待味道散得差不多時,才環顧四圍,搜尋着從哪兒下手為好。
隻這一眼,祝謠的目光落到了正酣睡無所知的珍珠身上。
【珍珠有一身好皮肉,膚若凝脂,吹彈可破。豐丨乳美臀,纖腰小足,無一處不完美到極點,多一分則肥膩,少一分則尋常。面如滿月頰似桃,渾身如一顆飽滿的荔枝,香甜誘人,鮮嫩多汁。】
當初祝謠初涉限制文,瞬間被這段文字美到心窩,不僅将它當作好詞好句摘抄了下來,之後還被勾得特意買了一斤荔枝解饞。
如今她真眼看到珍珠,果然人如其名,豐腴潤美。
清晨接連見到兩個美人,祝謠得到了續航,于是着手拾掇。
她先是将地上的衣裳分别歸攏到空盆裡,又把一些七歪八扭的繡墩、桌子等擺回原位,如此背後已出了一層密汗。
單這樣還不夠,适才歸置物件的時候,她瞟到一頂瑞獸香爐,于是添了勺松香粉并點燃,替裴執鶴提前标記上自己的味道。
祝謠複查了遍,确定一指抹過紅木家具,纖塵不染,遂轉移陣地,來清理床榻間的狼藉。
她潤濕巾子,擰到半幹不幹的狀态,順着珍珠的肩頭、前胸、小腹,依次往下。
中途祝謠還換了盆清水,才将将擦拭到沒有殘餘溢出。
珍珠早在裴執鶴抽身而去時便醒了,隻是她遲遲不敢睜眼,美夢似幻影,轉瞬即逝。
隻是有雙手,輕柔得像是鵝絨拂過她的身子,搔起了一陣癢意和她後知後覺的羞意。
“麻煩你了。”
祝謠朝珍珠遞上幹淨的衣裙,平靜道:“珍珠姑娘多禮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我自己來罷。”珍珠全身肌肉酸痛,撐着自己緩緩坐起身。
祝謠見她動作遲緩,搭了把手,因她沒服侍過别人穿衣,也不過是抻開袖子、系個繩。
珍珠隻好忍着不适和委屈穿衣,眼眶微微泛紅:“侯爺……有留什麼話給我嗎?”
祝謠搖頭:“沒有。”
許是看出來祝謠的木讷,接下來珍珠不再言語,默默拾掇好自己。
将一步三回頭的珍珠送走,祝謠松了口氣,隻覺守個夜,去了半條命。
她将髒衣裳交給負責漿洗的婆子後,打了水回耳房,簡單擦過身子後,鯉魚打挺般倒頭就睡。
隐隐約約地,耳際又捕捉到嘈雜的聲響,祝謠不作理會,迷迷糊糊地等着睡死過去。
然而下一刻,她整個人被大力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