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見面,自是另一番雞飛狗跳,但骨肉至親,再是吵吵鬧鬧,坐到一張桌上,聞着帶有家的味道、暖烘烘的飯菜時,心就柔軟了下來。
加之蘇氏當面叫來祝謠和茯苓問話,仔細觀察了她們的儀态和相貌,不愧是受過良好風氣熏陶出來的婢子,心平氣和了許多。
“好了,說了那麼多,我也是又累又餓的,你爹又出去,那就我們母子自己用膳。”
蘇氏叨叨絮絮,一會兒給郎钰挾塊片肘子,一會兒給他盛碗魚湯。
郎钰見才吃完一塊肉,又來一塊,嘴巴根本停不下來,趕緊止住她,道:“夠了夠了,你也多吃點,平日總多思多慮,得吃些好的安撫五髒六腑。”
蘇氏稍詫道:“你出去一趟,倒比以前會心疼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鶴兒那孩子,果真是個好的。”
郎钰眼眸一轉,心下想的是:蟬兒可真給他争氣,
母子難得心平氣和地用完了膳,蘇氏留郎钰坐下,好好聊聊。
“同在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母親,有什麼好聊的?”郎钰玩着扇墜子,不大樂意道。
蘇氏輕笑道:“前陣子你不是去了福安長公主開的賞花宴了嗎?如何?可有看上的千金?”
郎钰臉色不大好:“你要是想娶個媳婦回來,你就該自己去物色,問我做什麼?”
蘇氏蹙起眉頭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到時候我要是挑了個你不喜歡的,你又得鬧得天翻地覆了!”
“那你就别惦記着我的婚事!”郎钰即刻将扇子拍在桌上,直起身,“瑞國公府現在就是空有架子,哪個好人家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蘇氏指着他道:“胡說什麼!瑞國公府的爵位可是世襲,還有高祖賜下的丹書鐵券,嫁過來便是保得一世榮華富貴!”
常媽媽見郎钰還想反駁,急忙上前阻攔,好說歹說,才讓母子倆都暫且停了口角。
蘇氏眼尾睄到婵娟,朝她招了招手,握到跟前,對郎钰道:“我雖然急于你的婚姻大事,但畢竟是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我還得慢慢相看。隻是婵娟也不小了,又從小伺候你,你可以先收進房中——”
郎钰皺着眉,沉臉道:“我隻拿婵娟當姐姐,絕無他心,母親若真為她好,便還她原籍,自行決定婚嫁罷。”
婵娟眼中閃過一絲難受,頭愈發低了下去。
也不等蘇氏開腔,郎钰緊接着告退,離了是非之地。
蘇氏沒了心情,婵娟見狀,随意找了個借口退下了。
“婚事、承爵,他就沒一樣讓我省心的!”蘇氏氣得直搖頭。
常媽媽摁着蘇氏的太陽穴,細語道:“郎君如今大了,心中有主意,夫人萬事耐心點,總能讓他聽進去的。”
*
“郎君,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
婵娟做足了睡前準備——點燃安神香,置放冰盆,鋪好床鋪,這才向郎钰開口。
郎钰翻着話本,頭也未擡:“好,你先下去休息,今夜讓茯苓和蟬兒過來守夜。”
婵娟遲疑了下,腳未動:“她們才剛來國公府一日,規矩還未學好,奴婢不累,今日便先讓奴婢帶着她們一齊守夜罷。”
郎钰聞言,從話本中擡起眼眸,燭火融進他的眼底,顯得明燦燦的,隻是嘴巴一碰,說的話令婵娟心神不甯:“我今日跟母親說的話,你再回去好好想想,現在你該退下了。”
婵娟幾次想脫口說些什麼,最後看着郎君的臉色,終是咽了回去,謹遵吩咐,叫了祝謠和茯苓過來。
茯苓瞧着婵娟失魂落魄的背影,同祝謠咬耳朵道:“你可得小心點,我們來這兒,可是擠了原先丫鬟的位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祝謠不置可否。
既是兩人都要守夜,祝謠還要講睡前故事,茯苓便和祝謠商量好,她在門外守夜。
祝謠推門而入,一股清香蹿入鼻中,不同于明鑒院裡的月下松香味,是花果淡淡的甜香。
“我頭發還濕着,快來給我擦擦。”郎钰清了清嗓子,揚聲道。
“是。”
祝謠暗自打量了下四周,穿過綠植和博古架,便看到郎钰正正經經地坐着。
隻見他墨發千絲披散在身後,露出精緻的眉眼,被熱氣熏蒸的臉蛋像夏日最水潤的蜜桃,白裡透紅,紅中透粉,自有秀色可餐的意味在其中。
祝謠心跳快了一瞬,當真被驚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