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嶼舟松開宋時微的手腕,面無表情撣了撣手心的灰,似是嫌棄,擡腿走進卧室。
挺括的背影消失在房間拐角,留給宋時微一個模糊的側影。
她一個人待在原地,進退維谷,腳似乎粘在地上,動彈不得。
總統套房隔音絕佳,光線昏暗,室内靜得可怖,空氣仿若凝滞。
盛夏季,宋時微卻覺得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分鐘,也許一刻鐘,宋時微緩過神,整理完畢連衣裙和頭發。
她抿了抿唇,最終啟開,向卧室方向禮貌疏離告别,“謝總,您好好休息,我先告辭。”
無人回答,不知謝嶼舟有沒有聽見。
宋時微的手壓在門把上,時間一分一秒溜走,仍舊沒有得到回答,用力向下一壓。
輕輕的‘砰’一聲,一扇門隔絕了兩個人。
為曾經的荒唐畫上句号。
宋時微倚靠在走廊上,擦幹手心的薄汗,向電梯口走去,一路上她想不通謝嶼舟讓她上來的原因。
和老同學叙舊嗎?結果來看,并不是,平淡的會面,沒有質問,沒有寒暄。
他不在意了。
她和他自此形同陌路,隻有上下級的關系。
或許,對她和謝嶼舟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
宋時微跟着‘安全出口’的标識,漫無目的地離開酒店,踏上馬路。
華燈夜未央,川流不息,模糊的車影一瞬即過。
風揚起她的頭發,遮住了她的眼睛,似乎搞砸了重逢的見面。
陰沉了一下午的天,雨終于落下。
豆大的雨珠肆無忌憚地打在宋時微的身上,很快暈濕了衣服。
她舉起包頂在頭上,小跑幾步找地方躲雨。
可是,四目尋找,她放棄了躲雨的念頭,竟站在路邊望着遠處的高樓大廈。
南城一個她從小生長的城市,曾經被迫離開,現在主動回來,卻沒有她能去的地方。
‘滴滴’,後方不斷傳來喇叭聲,擾人思緒。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宋時微忍無可忍,回過頭開罵,“你……”
看到了一輛黑色的大G,劃開雨幕穩穩停在她的身邊。
宋時微心裡一震,是他嗎?
下一秒,副駕駛的車窗被搖下,林以棠大聲喊她,“微微,快上車。”
宋時微疾步拉開後座的車門,發現是顧裴司開車,她接過林以棠遞過來的紙巾,擦擦頭發,“你們怎麼來了?”
林以棠轉過身,“給你打電話沒人接。”
她的性格直來直往,開門見山問:“聽我媽說謝嶼舟去寰宇集團,我一聽公司名字好熟,這不是你剛入職的公司嗎?所以你和他遇上了嗎?”
宋時微瞥開投來的打量視線,面色無異,語氣似是随意,“對,他是新來的總經理,沒有為難我,放心。”
顧裴司和林以棠面面相觑,用嘴型對話。
說什麼啊?前任成上司。
你說,來的時候不是想好了嗎?
我在開車,你來。
林以棠嘗試安慰她,“八百年前的前任,而且他一個總經理,不會越級找你讨論工作,一個月見不到幾次。”
宋時微知道朋友是開導自己,她佯裝不在意,難得解釋,“我和他沒有談過,不是前任就是同學,還沒有和你們熟。”
她的眼睛轉向窗外,雨滴落在玻璃車窗,模糊了雙眼。
回想今晚見面的場景,謝嶼舟的措辭稱呼是别的男人,在他眼裡,他們也不算談過。
“這樣啊。”
林以棠沒有刨根問底,朋友想說自然會說,即使她很好奇。
當年謝嶼舟恨不得把南城翻個個,意志消沉很長一段時間。
不是前任,恐怕也沒那麼簡單。
一閃而過的地鐵口,宋時微當即說:“前面把我放下,老城路窄我坐地鐵回去。”
林以棠哪會同意,“不是晚高峰沒事,大晚上你一個人不安全。”
不想朋友擔心,宋時微應聲回答,“謝謝你們。”
林以棠遞給她一個三明治,“别和我們客氣了,吃點東西墊墊。”
總經理大會偶遇前任,哪能吃飽。
“我吃得很飽。”她過了心情不好吃不下的年紀,現在明白,好身體才有未來。
汽車路過市中心的圖書館,曾經她和謝嶼舟每個周末都要來的地方。
躲躲藏藏,從不會被人撞見。
在黯淡的高中生活,周末是她最期待的日子。
如今,圖書館仍在,人卻不在身邊了。
宋時微從久遠的回憶回到現實,“糖糖,剛好我把項鍊還給你。”
她摸摸脖子,摸了幾下,遭了,項鍊不知丢哪裡了。
“對不起,糖糖,項鍊落酒店了,我回去找給你。”
林以棠擺擺手,“沒事,一個項鍊而已。”
宋時微當即聯系公司的行政負責人秦思晚,【晚姐,能麻煩您把酒店對接負責人推送給我一下嗎?】
秦思晚:【發生什麼事了嗎?】
招聘面試時她對宋時微印象頗好,姣好的外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言談舉止。
宋時微:【落了一樣東西在酒店,我問問他們。】
秦思晚:【噢噢噢這樣啊,給你,丢在會場内應該還好,和她們合作很久,撿到會告訴我的。】
宋時微:【謝謝晚姐。】
她聯系上酒店的負責人,十分鐘後,被告知打掃的人在會場沒有看見項鍊。
“我會盡快找到還給你。”
宋時微最怕欠人人情,尤其是一條上萬塊的項鍊。
林以棠:“小事小事,不急。”
車子停在翠微園門前,晃晃悠悠的鐵門,破舊的廣告欄杆,看不到保安,沒有盤問,外來人員随意進出。
林以棠擔憂問:“這小區有保安嗎?你還合租,安全嗎?”
宋時微:“還好,室友都是女孩子。”
朋友離開以後,她打車折返回到酒店,說明情況後,在會場内的确沒有找到項鍊,眼下隻剩下一個可能。
除卻工作,宋時微不想和謝嶼舟再有交集,但現在事出有因。
她站在酒店廊下,在OA裡找到孟新允的手機号碼,說明來意,“孟助,你好,能麻煩你把謝總聯系方式給我一下嗎?”
孟新允剛準備躺下,“我需要問下謝總,不過,一般這個點謝總可能睡着了。”
宋時微:“好的,麻煩你了。”
她看了下屏幕時間,剛過十一點,能趕上地鐵,沿着道路朝地鐵站走去。
這邊,孟新允斟酌說辭,【謝總,宋小姐她想要你的私人聯系方式。】
意料之中,收不到回複。
他一個助理,摸不清老闆的意思,能明确一點,宋時微的重要性。
【宋小姐,謝總睡下了,我明天回複你。】
宋時微:【麻煩你了,孟助。】
一條2萬的項鍊讓她的生活雪上加霜,不過能賠得起。
她乘坐末班地鐵回到家,室友剛洗漱完,“又加班這麼晚啊。”
宋時微:“對,早點休息,晚安。”
她等到下半夜,沒有等到回複,夜色濃濃,毫無一絲困意。
——
翌日是周末,林以棠琢磨時間打電話給宋時微,“微微,我爸讓我去相親,你陪我去。”
宋時微按按太陽穴,“好,地址發我,馬上到。”
接近東方泛白才睡着,她一旦被吵醒再入睡十分困難。
陪朋友相親,宋時微簡單洗了把臉塗個水乳防曬,未塗眉毛和唇膏,在簡易衣櫃裡找到一件普通的白T加牛仔褲穿上出門。
林以棠在翠微園門口等她,宋時微按下隔闆,“怎麼回事?昨晚沒聽你說。”
“老頭早上臨時通知我的,不去就要停我一個月零花錢,前面一個司機一個保镖看着我。”
簡直是被綁架的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