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嘉揉了揉笑得發僵的後脖頸，方才與安安鬧得太歡，這會才發覺笑肌都酸了。她點開手機屏幕，時間已經來到中午十二點的位置。

冰箱保鮮層裡，就隻剩下半盒快要焉掉的小青菜，和兩顆孤零零的雞蛋。小嘉“砰”地合上冰箱門，果斷拿起手機點開了外賣軟件。

小嘉熟門熟路地點進收藏夾那家她頻繁點的老李家面館，纖細的手指在招牌豬排面和鮮肉大蝦馄饨上懸停。商家圖片上的金黃色的炸豬排截面特寫，能清晰地看到肉汁，馄饨湯裡飄着的小蝦米和紫菜碎像海洋，簡直是過于誘人了。

幾天不吃就很懷念這個味道，小嘉果斷地将這兩樣加入購物單。結算頁面跳出來時，她特意勾選了‘不要餐具。’小嘉不禁回憶起，往年她過生日時，秦女士都會給她炸豬排，做手擀生日面。

工作群的消息跟随着支付提醒，先後跳入林小嘉的眼睛。

她切換界面，工作群一欄的紅色未讀标志刺目地跳動着。她點開時，手指劃空了一下，群聊消息像懸崖邊的瀑布般一湧而下。

距離上次交稿已經過去三四天了，還沒有派給她新任務，她看着群裡艾特同事的那些消息，不免得心涼。

上次提交的作品，像是被丢進深海的石子，連水花都沒激起。稿費也還沒有發下來，小嘉查看手機餘額，手裡可供支配的就隻有兩萬多。

這個數字讓她喉嚨發緊。

劃開醫院軟件的自助繳費界面，母親每月的花費，包含進口藥物費，特殊護理費、及護工費等密密麻麻的條目加起來，每月就得近兩萬。

值得慶幸的是，醫院放款費用每半年提交一次，下次繳費截止日是6月15号，還有兩個月，她得多努力工作才是。

周以桉一瞬不瞬觀察林小嘉很久了，開始是笑着的，慢慢的收起嘴角從平淡到無奈：【她現在看個手機都能把自己給看郁郁？】

林小嘉住的樓層不算高，樓下有什麼動靜，她基本上都能注意到一點，特别是等外賣的時候，聽覺似乎更靈敏了些，光聽停車的動靜，她就知道是外賣到了。

她騰的站起來，來到窗邊，隻見一輛孤零零的外賣電動車停在樓下，這位小哥似乎業績很不錯，連車燈把手上都挂了兩家外賣袋。

安安好奇的錯過了往，尾巴掃過她的腳踝，它絨毛裡帶着陽光曬過的暖意。

門口有較為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外賣員按照顧客備注，将外賣放在門口拍了照片發給了林小嘉的聊天框。

騎手王小智：【您好，您的外賣到了，給您房門口了，請及時取餐，祝您用餐愉快。】附帶一張外賣放在角落裡的照片。

林小嘉豎起耳朵聽了聽，樓梯再次響起匆忙地腳步聲，确認外賣員腳步聲消失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擰開門鎖。

隔着印有老李家面館logo的紙袋，林小嘉都能聞見袋子裡溢出來的鮮香的味道。她肚子應景的“咕噜”一聲，在安靜的玄關裡顯得格外響亮。

安安靠在懶人沙發上瞪大眼睛望着她，此刻耳朵尖動了動，卻沒挪窩。

“安安，過來吃飯了，今天吃小馄饨哦。”小嘉心情尚佳地邊拆外賣，邊喊他。

塑料蓋被掀開的那一瞬，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鏡片，小嘉摘掉眼睛丢一邊。隻見湯底飄着翠綠的紫菜碎和金黃的小蝦米，十幾個元寶大小的馄饨沉在碗底，透過薄薄的皮，隐約看到粉色的蝦肉。

周以桉很煩躁地甩了甩尾巴換了個姿勢，故意把毛茸茸的後背對着她，【我還不餓，我不想吃。】

林小嘉顧不得燙，自己先舀起一個吹了吹。薄如蟬翼的皮子一口破開，露出飽滿的内陷，一整顆蝦尾被鮮肉包裹在中間，咬下去的瞬間，鹹鮮的汁水溢滿口腔。

久違的滿足感，使得小嘉享受的眯起眼睛，餘光中她瞥見安安的胡須似乎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小嘉揚起嘴角對沙發上還在生氣的胖喵笑了笑，“生氣歸生氣嘛，飯還是要吃的呀。”她丢下勺子，快步走過去，一把撈起裝死的貓咪。

周以桉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了個滿懷，四隻爪爪尴尬地懸在半空，【喂，林小嘉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還不成嗎？】

【都分手了，能不能注意一點影響啊？】周以桉有些嫌棄地悶聲道。

藏在毛發下的耳朵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紅暈，幸虧他是隻貓，林小嘉發現不了。

回到座位上，林小嘉特意挑了兩個最飽滿的馄饨，又夾了幾根浸透湯汁的面條放到貓碗裡。

香氣袅袅升起，撲鼻而來，她清楚地看見安安的鼻頭抽動了兩下。

她有些好笑地想：連貓生氣都這麼有态度，真是有趣極了。

最終，饑餓戰勝了傲嬌，安安腦袋慢慢低下去，試探性地舔了舔湯汁…

【！這味道……】

蝦肉的鮮甜夾雜着鮮肉的鮮香在他舌尖炸開，周以桉不自覺地加快了咀嚼速度。

變成貓之後，他的味覺敏感度翻倍，這碗平平無奇的馄饨竟然吃出了毫不誇張的米其林感覺。

可能是他太久沒嘗到正常的人類的食物了……

林小嘉撐着下巴看貓咪吃得耳朵都抖起來的滿足樣子，突然有個想法，“安安，明天我們去公園散步怎麼樣？”總是像她一樣悶在家裡，肯定沒有以前自由。

正在埋頭苦吃的周以桉怔住了：【喵——你要帶我和貓玩嗎？千萬别，我不喜歡散步，還是算了吧。】

林小嘉咬着筷子，思考着問：“或許你還記得以前的小夥伴嘛，我們可以找它們一起玩。”她越說越興奮，“我們還可以帶很多貓糧罐頭給它們。”

周以桉被她的自以為的計劃煩到：【喵！我不記得什麼朋友。我又不是真的貓，除了你這個笨蛋，我在這個城市連個能說話的都沒有……。】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好嘛？”林小嘉一錘定音，低頭扒完最後一口面。

她想着明天再休息一天，然後就開始找兼職。

兼職？他應該沒聽錯。周以桉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外出那晚，自己意外在抽屜裡翻到的病例單。琥珀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人類才有的晦暗。

等林小嘉回過神，安安已經坐在窗台上梳理毛發了，窗外的夕陽給它鍍上了一層金邊。

若不是尾巴尖洩憤般地拍打着窗框，這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象。

周以桉：【林小嘉你自說自話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啊？】

林小嘉吃完飯收拾好餐桌，已經是快一個小時後了。她窩在沙發上散散食，點開手機就看到工作群裡跳出好幾條新消息。

隻是都與她無關罷了。

林小嘉無意間滑動微信列表，手指在“雲彙一部銷售陳暖”處頓住。

陳暖是小嘉在江州的高中同學，也是閨蜜，隻是她們似乎都一個多月沒有聯系了，她真不算一個合格的閨蜜。

正如陳暖的微信昵稱，她是一家外企銷售，為了業績天天東奔西跑的，每天下班月亮都出來了。

林小嘉要是不趕稿，時間比她寬裕且自由。

一想到陳暖這麼辛苦工作，很是于心不忍地叨擾。

然而，等小嘉反應過來，消息已經發了過去。連撤回時間都過了，她隻能徒勞地點删除，但陳暖那邊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林小嘉懊惱地低聲反複念叨着。

希望不大，陳暖幹得這一行，不允許她錯過任何一條微信消息，說不定就是顧客來給你送錢的呢。

陳暖的微信頭像，是她入職時公司要求拍攝的職業照。她穿着一件白襯衫，頭發挽起得一絲不苟，面帶微笑地看着鏡頭。

當然，微信昵稱是本名也是公司刻闆的規定，還要加上你公司的名字和職稱，以防顧客不認識你。

雲彙銷售一部陳暖：？林小嘉你受什麼刺激了？

雲彙銷售一部陳暖：你約我一起散步，我沒看錯吧？

雲彙銷售一部陳暖：行啊，時間地點發我。

三連問像子彈般彈出來，打的林小嘉措手不及。

“完了完了…”她把臉埋進抱枕裡，布料上還沾着幾根安安掉的貓毛。

聊天框背景是她去年和陳暖拍的合照，那時陳暖的指甲還是張揚明媚的大紅色，不像現在，連微信昵稱都被迫改成“雲彙銷售一部陳暖”，活像一塊行走的廣告牌。

林小嘉指尖在電子鍵盤上猶豫，她編輯好了又删，她想問：會不會打擾你工作？最後還是删掉重新打了：南湖公園，明天晚上六點。

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這幾個字閃了很久，久到林小嘉以為會收到晚上有安排要見客戶這樣的拒絕話。

忽的門外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消息也随之而來。

雲彙銷售一部陳暖：OK啊，明晚見。

淩晨三點三十三分，林小嘉又一次坐了起來，她還是睡不着。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第無數次亮起，她反複點開和陳暖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對方發來的，OK啊，明晚見。

月光透過紗簾在地闆上留下一片斑駁的暗影，像極了那年冬天，陳暖踩着高跟鞋沖進她家裡，靴底留下的未完全融化的積雪。

時間流轉到那天晚上，林小嘉是個禁不住熟人敲打的，陳暖就算一個，僅憑幾句聊天字眼，就猜出她經曆了難過的事。

小嘉就把事情給她說了。

窗外鵝毛大雪，陳暖電話一摞，馬上就飛奔了過來，幸虧沒驚動秦女士。

記憶裡，陳暖當時尤其憤怒，把周以桉全家都‘慰問’了一遍，就差沒買張票飛過去找他當面算賬了。

陳暖這般為她着想，林小嘉隻覺得更加委屈了，被她一句，“姓周的狗男人，你為他哭個屁？一滴眼淚都不許給他。”給震懾住了。

陳暖：“簡直放他娘的PI。”什麼影響風評，什麼名聲比兒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