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緻遠上朝結束,回到家中,已經換下臣子的衣衫,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慈愛。
或許是聞衍舟更多地遺傳了他的母親,總之,聞緻遠長得和聞衍舟并不太像。他發須皆有灰白之色,眼角細問清晰可見,一看就是久居高位操勞所緻。
“你便是辛芷?”他此時正在後院裡投喂羊駝,目光看向辛芷,帶着探究。
“是的,見過尚書大人。”辛芷心裡喊着緊張,但表面上不卑不亢,恭敬行禮對答。
“若是不介意,喊我一聲伯父便可。”聞緻遠神色柔和地看向她。
辛芷張了張嘴,一時不敢開口。
聞緻遠見她如此,也并未惱怒,補充道:“我一早便知,是你治好了我兒的嗜睡之症,心裡感激無限,隻是處在這個位子上,無法親自登門緻謝,還望辛姑娘諒解。”
“嗜睡之症?”辛芷唇瓣微張,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意外。
這下輪到聞緻遠驚訝了,他沉着目光看向一旁的聞衍舟,帶着幾分審視問道:“你沒有同辛姑娘提起過?”
聞衍舟抿着唇瓣點了點頭,有些不太想提起此事。
聞緻遠也不再逼問,隻是正色同辛芷道謝:“即便如此,我依然要代表整個聞家,像辛姑娘表達謝意。”
辛芷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我乃是無心之舉,恰好解了公子病症,不敢受此殊榮。”
“衍舟是我最小的兒子,為了表達謝意,我略備薄禮。”
聞緻遠擡手招呼一旁靜候的下人。
“一是這契書,是正南門最好的鋪子。”
正南門跟皇城就隔着一道牆,什麼地位不必多說。
“二是這鎏金蟾蜍像,我想你做生意,應是需要個鎮宅之物。”
“第三便是卓家下毒之事。”說道此處,聞緻遠神色凝重,“我們還是進屋詳談為好。”
辛芷一一謝過,又聽到了下毒一事,沉下神色,随着聞緻遠走進屋子。
卓家不過是茶館的老闆,威逼利誘之下很快說出毒藥的來源,是來自工部員外郎王德文之手。
可王德文平日裡老實本分,怎會做如此出格之事。
但落血菱絨證據确鑿,刑部出動,直接上門詢問,王德文隻哭訴道他并非是想炮制毒藥,而是想以此弄成調味品,私下裡賺些銀錢。
他說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植物,可是信的人不多。
刑部又追問他廠房何在,他卻抵死不認。
“你們可知這王德文頭上是誰?”聞緻遠看向辛芷和聞衍舟。
辛芷搖了搖頭,卻見聞衍舟神色也一派迷茫。
聞緻遠不指望他二人能有所了解,畢竟此事也是他聯合刑部好一番調查才得出的結論:“王德文的父親王堅,有一小他多歲的幼妹王安黎。”
這王安黎自幼深居簡出,鮮少人知其姓名,但據說她出落地極為水靈。
而這王安黎的夫婿,乃是當今戶部侍郎孫崇。
辛芷心中一驚,戶部,那不就是自己的頂頭管理單位,而這孫崇便是這戶部的二把手。
若是他和毒藥一事有所關聯,她隻能悶聲吃虧了。孫崇這個官居高位,連聞緻遠也不可能輕易動他。
“廠房的位置已經被發現,此事牽連過多,估計過不了幾日,便會有刑部之人上門,讓辛姑娘你親自前去指認。”
“你放心,我已同他們打過招呼,不會為難你的。”
“感謝尚書大人...伯父。”
“哈哈,好。”
“我兒在你這裡學習經商,幫你,自然也有我的私心,你不必多想。”
“衍舟性子單純稚嫩,還是需要辛姑娘多擔待。”
辛芷點頭一一應下。
眼看天色已晚,辛芷便告别了聞緻遠。
“阿芷,你會不會嫌棄我?”聞衍舟說要相送,硬生生地跟了出來。
“公子在開什麼玩笑?我怎會嫌棄你。”
“就是,就是我的嗜睡之症。”他聲音低沉,有些傷心,“其實我很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是我十歲的時候,有人想要害我,給我下了毒。”
“那毒名為浮生醉,無色無味,就像是糖霜一般。我吃了下毒之人給我塞的糖,也因此沾染了毒藥。”
聞衍舟本來是活不下來的,但聞緻遠能量大,到處尋找郎中大夫,最後求到黃大夫頭上,保下了聞衍舟一條命。
可是這嗜睡症狀卻是永遠留下來了。
辛芷聞言有些驚訝:“我還以為”
畢竟在現代時,她就聽說過有些人天生就睡不醒,全靠咖啡續命。
“以為我是天生的?阿芷,我不是。我不想是他們口中的那樣的人。”
不學無術,纨绔子弟。
辛芷看着他,聞衍舟原先的形象在此刻徹底土崩瓦解,她慎重道:“對不起公子,我以前也不知道,多次誤會你。”
“沒關系。”
聞衍舟微笑着,眸子如同秋水波光顫動。
“我隻希望,同你再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