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扶住聞衍舟:“我扶你起來。”
“謝謝阿芷。”
辛芷看向聞衍舟,隻見他因為疼痛而眼眶通紅着,臉上滿是濺到的泥水,卻因為辛芷的注視而露出一抹純淨的微笑。
泥土寒氣太重,辛芷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迅速流失,來不及細思聞衍舟矛盾的表現,用力站穩身子,扶着聞衍舟靠坐在一旁的木桌上。
王德文的人幾乎被逼到了一個角落裡,正在舉着武器負隅頑抗着。
可這時地面又突然震動了起來,雨幕中沖出來幾個騎馬的人。
“孫崇。”杜承宇和董德忠皆是虎軀一震,厲聲道。
“姑父!”王德文大喊道,聲淚俱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孫崇看起來比王德文年長不了幾歲,但是雙眼射出攝人的精光,剛一路面,便讓王德文看到救星般,不顧危險地想往前撲。
孫崇隻是淺淺掃了眼現場,眼神在最遠處的辛芷和聞衍舟身上,也隻是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
他沒等董德忠等人發作,而是先發制人,張口便是厲聲訓斥:“王德文你個孽畜,怎能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姑父!”王德文像是不敢置信般,腳步不自主地向前挪了兩步,卻被直對着他的刀刃擋住。
“今日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大人都在此,”孫崇被他帶來的随從扶着下馬,“王德文,你就為你的草芥人命、目無法紀付出代價。”
孫崇憤怒至極,胸口劇烈起伏,甚至一口氣沒喘上來,劇烈咳嗽了許久,才順着氣緩過勁來。
辛芷一邊關注着孫崇的動作,一邊扯下袖口的一截布料,壓迫着聞衍舟後肩的傷口,以求他能少流點血。
“阿芷。”聞衍舟嘴唇嗫嚅。
“怎麼了?”辛芷馬上問道。
“有點痛。”聞衍舟仰頭看她,原本長相自帶的攻擊性全部因為角度的改變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然流露的脆弱和可憐。
辛芷心亂如麻,愧疚和感激夾雜,沖擊着她本就不清晰的大腦,她伸手拂開他面頰上的碎發,安慰道:“馬上我們就離開這裡。”
“好。”聞衍舟又笑了笑,唇紅齒白,像是得了糖的孩子。
證據确鑿,王德文百口莫辯。
孫崇雖然出現的突然,但他給出理由,自己早就察覺到了異常,一直派人盯着王德文,态度讓人挑不出錯處,刑部和大理寺也沒有他一絲一毫的馬腳,隻能任由他表演一番,混得個大公無私的名頭。
“孫大人,”董德忠主動上前,眸子眯起,道,“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董德忠這話說得不懷好意,但孫崇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董大人,家侄不孝,蒙蔽禍亂,還讓你親自跑了一趟。我理應設宴賠罪才是。”
董德忠擺了擺手,掩住眼底的譏諷:“孫大人太過自謙。您高風亮節,大義滅親,當屬我輩楷模。若是得空,我必當上門與您讨教一二。”
“呵呵,董大人還真是好學。”孫崇瞥了他一眼,涼涼道。
他二人話不投機,說了沒幾句,便分道揚镳,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
整兵收隊,打到回府。刑部和大理寺各司其職,一邊負責記錄,一邊負責将所有的物證帶回。
辛芷再次被喊去指認毒藥,可她又放心不下,手掌下聞衍舟的傷勢。
聞衍舟喉節滾動了一瞬,柔聲道:“我沒關系的,阿芷,你去吧。”
辛芷看着他蒼白的面孔,還是放心不下:“真的沒關系嗎?”
聞衍舟粲然一笑,答道:“阿芷快些回來便好。”
辛芷聞言,慎重地點了點頭:“我一定快些回來。”
說罷便撒開手快步跑向刑部那一邊。
“董大人,最角落那個白色細針樣粉末,和當時我從司徒元身上搜到的黃紙内殘留的一模一樣。”
辛芷看着一整個陶瓷罐的白色粉末,心中後怕至極,這一整罐毒藥要是被心狠之人倒進運河,那不是全長京的人都要命喪黃泉。
董德忠顯然也是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他看向辛芷,嚴肅道:“辛姑娘,此事先不要聲張,待我刑部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必然會給辛姑娘一個答案。”
“好,多謝董大人。”辛芷向董德忠行禮。
但她馬上又想到另一件事,于是試探問道:“董大人,不知這些毒,可否給我留存一份?”
末了,她又補充:“如此,下次遇到相同的毒藥,我也可以提前辨識,上報官府。”
董德忠聽到這樣的要求,意外之餘,也有幾分為難,斟酌道:“此事,恐怕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還需要上報上去,共同商議。”
辛芷對這個答案并沒有感到意外,隻是微笑道:“好,沒有關系,那我便不多打擾董大人辦案了。”
辛芷行了禮,又快速奔回到聞衍舟身邊。
她看到,男人略微佝偻着脊背,獨坐在雨霧之中,如同一隻被抛棄了的可憐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