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排站在欄杆邊，肩靠着肩挨得很近。林之珩一手捧着熱奶茶，一手漫不經心地握住方玉回的手腕，在方玉回沒反應過來之前，舉起他握着号碼牌的手。

方玉回還在左顧右盼去尋找那個十六萬五千元，突然感覺左手腕一緊，緊接着情書報價就變成了十七萬。

他愕然地扭過頭，瞪大眼睛盯着林之珩平靜的側臉。

他正專心地看着一樓的展櫃，跟講解員對上視線，他輕輕勾唇，這才放下方玉回的手。

耳邊充斥着講解員的倒數聲，方玉回一動不動地盯着林之珩，驚地有些說不出話。

“哥哥不是好奇那裡面寫了什麼嗎？”林之珩轉過臉沖他笑，“一會兒就去看。”

他哪裡好奇了，他不過就是……多看了兩眼而已。

拍賣所的光線很足，林之珩臉上明亮的期許輕而易舉地落在方玉回眼裡。那一瞬間，方玉回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隻會幹巴巴地眨眼，半晌才抽回理智，艱澀道：“十七萬，就為了一封不知道好壞的情書，你……你是白癡嗎？”

林之珩聳肩，倒是沒有傾家蕩産的焦慮，“我樂意，我就樂意買點看着就高興的東西，哪怕它是廢紙一張，我也願意。”

方玉回握着号碼牌的手緩緩收緊，呆呆地看了林之珩許久，突然撇過頭，沉默地做了個深呼吸。

接下來展出的藏品或精緻華麗，或底蘊深厚，每一件看着都比那卷十七萬強得多。

這些東西在結束競拍後大部分都會流入私人買家手中，大概率不會再次對外展出。方玉回專注地看着玻璃展櫃裡造型各異的展品，美術生的本能讓他覺得心癢。問過工作人員後，從林之珩随身背的小包裡掏出一本巴掌大的速寫本和鉛筆，随便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盤腿坐下開畫。

一旁的服務員愕然地張開嘴，顯然是沒怎麼見過這樣的客人。怕打擾方玉回的雅興，猶豫半晌小聲問林之珩，“需要給他一張凳子嗎？坐在地上可能有點髒。”

林之珩彎起嘴角，“拿一張大一點的墊子吧，謝謝姐姐。”

服務員點點頭，不解地離開了。

拍賣行的地上不髒，但是大理石地磚很涼，服務員拿來一個寬大厚實的墊子遞給方玉回，方玉回擡臉感激一笑。

男生的臉頰白淨柔軟，頭上戴着運動衣上的寬大兜帽，整個人看上去小小的，像個乘着假期出門練習速寫的高中生。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偷瞄他好幾眼，給他重新蓄滿果汁才離開。

方玉回畫得很投入，遇見感興趣的東西就描幾筆，帽子下面兩根長長的抽繩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方玉回嫌它礙事，放下鉛筆勾住兩根繩子，熟練地打了個蝴蝶結。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躁動的騷亂聲，方玉回下意識就着這個動作回眸。

沒等他看清樓下，帽子忽地一緊，拍賣行明亮的光線随之暗了下來。

方玉回轉頭的動作硬生生頓住，愣愣地望着林之珩近在咫尺的臉。

兩人穿着同款運動服，黑色的帽檐疊在一起，密不透風地遮住他們的臉。

一絲光亮從縫隙裡透出來，方玉回勉強能看清林之珩微彎的眼睛和他劇烈晃動的耳墜。

他們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林之珩的頭發又長又軟，似有若無地掃在方玉回的脖頸上。他懵懵地開口，“你……”

“噓。”林之珩打斷他，左手攬着方玉回的肩把他往懷裡摟了點。

兩人的額頭碰在一起，方玉回渾身一僵，緊接着又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小渣來了。”林之珩小聲說。

正要詢問的聲音戛然而止，方玉回下意識低下頭，小聲而緊張地問：“他沒看見我們吧？”

“沒，”林之珩用氣音說，“他剛來我就看見了。”

方玉回松了口氣，在林之珩的帽子裡點點頭。

方玉回的身子軟軟的，帶着一絲鮮花的味道。

是林之珩身上的玫瑰味。

林之珩安靜地垂下眼皮，拇指似有若無地摩挲方玉回單薄的肩。注意力完全放在外界動靜上的方玉回絲毫沒留意到他的小動作，低聲問道：“好了嗎？”

他們的位置在二樓轉角，能一眼看清樓下的全貌，自然而然的，樓下的人刻意尋找也可以看見他們。

林之珩頓了頓，低聲道：“再等等吧。”

方玉回不疑有他，認真點點頭。

一樓，謝昭被衆人簇擁着坐在了場館内最好的位置，孔燦恩看見他後還輕輕笑了下，微微颔首。

緊接着，季風黏黏糊糊地靠在了謝昭的懷裡。

孔燦恩臉上的笑容微滞，沒等謝昭開口就扭過了頭。

謝昭歎了口氣，輕輕刮了下季風的鼻子，“你不是想要那枚山茶花胸針嗎？帶你來了，怎麼還不開心？”

季風眯着眼睛不太高興地問：“你昨天去哪裡了？”

“怎麼？”謝昭挑眉，“要查崗？”

季風盯着他，委委屈屈的哼了聲。

謝昭沒再說話，摟着季風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突然，像是感知到什麼，謝昭微微扭頭，擡眸向上看去。

二樓的人不多，三三兩兩間隔很大，他正上方的位置有一對正在接吻的情侶。

應該是在接吻吧？

謝昭沒繼續多看，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

台上的藏品拍賣結束，很快換了下一個。

那是一枚圓潤碩大的純淨珍珠，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着彩色的珠光。

珍珠這種東西，下限低上限高，很少在拍賣會上單獨拍賣。它一出現在玻璃展櫃裡，下面很多人就坐直了身子。

講解員微笑着介紹完珍珠的品相和産地，緊接着說：“這枚珍珠的品質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大家更在意的是它的來曆——”

講解員環視場内，對上謝昭的視線，笑容擴大，“這枚珍珠取自西歐涅雅維女王的加冕王冠。”

此話一出，滿場嘩然。

涅雅維女王的名号可比前面那些拍賣品加在一起都要響亮，幾百年前那個被稱為鐵血女王的統治者靠着雷厲風行的強硬手腕統一聯邦，強到至今都是西歐人心中唯一的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