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回的視線随着他的背影來到了竹林，他還想多看幾眼，林之珩動動身子，超經意地把人擋住了。

“幹嘛？”方玉回仰頭問了句。

“哥哥在看那個志願者嗎？”林之珩笑眯眯的，“看出什麼了？他有我好看嗎？”

方玉回直接上手把無理取鬧的人推開，“别擋我，難道你不覺得他長得很眼熟嗎？”

被一把推開的林之珩比較傷心，還很氣憤，不情不願地扭頭看了一眼，人已經不見了。

“啧，我差點就看見他摘口罩了，”方玉回氣得踩了林之珩一腳，“都怪你，滾遠點。”

人群裡發出一聲短暫的痛呼，須臾就被觀衆的歡呼聲壓了下去。

學弓箭的人不多，比賽采用積分制，全部回合中累計得分高者勝。

謝懷瑾從小被謝昭欺負，長大後關于能報仇的所有運動都學得不遺餘力，弓箭又是他比較擅長的——畢竟是隔着一隻耳朵都能射中十環的人。

他曾參加過單人反曲弓七十米輪賽，七十二隻箭打出了六百八十二分的成績，這種校内十八米的比賽對他來說跟玩似的。

飒爽地拉弓搭箭，潇灑地射出一個十環，謝懷瑾搖頭晃腦地扭過頭，正看見林之珩舉着手機對他框框亂拍。他有點惡心，想把下一箭射在他的腦袋上。

接着又看見旁邊對他指指點點的嫂嫂，須臾，林之珩歪過身子找了個更好的角度。

謝懷瑾又紅着臉把頭轉了回去。

嫂嫂在給他出片，使喚一下林之珩也是人之常情。

不遠處的觀衆席，方玉回不耐煩地警告道：“那個NPC再不出現，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林之珩。”

“别急啊哥哥，我在找呢。”林之珩用相機裝模作樣地框選出看上去像是重要NPC的路人，又很快移開。

方玉回的臉色越來越差，直言道：“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對不對？你就是想出來玩。”

謊言終于被戳穿，林之珩甚至有些如釋重負，他理所當然地點頭，“嗯。”

方玉回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巴掌。

林之珩搓着發疼的手臂，挺委屈地說：“我也是想讓你出來透透氣啊，你前幾天那麼不開心，後來又病了，都快兩個星期沒出門了，我怕你在家憋壞了。”

“……可是這裡很吵。”方玉回說。

“要不我們現在出去走走？”林之珩小聲建議。

“那謝懷瑾怎麼辦？”

“管他幹什麼？”林之珩一把攬住方玉回的肩，“壞孩子總該吃點教訓。”

“好！”

兩人非常果斷地抛下兢兢業業凹造型的謝懷瑾，逆着人流離開了。

也沒有走太遠，迦藍中學的風景不錯，那些動辄百萬的花束被随意種植在路邊，兩人挑着地點往人少的地方走，越過一座拱形木橋，對面被人工湖環抱的風景豁然開朗。

那是一片徽派建築群，有些年頭的白灰牆邊爬滿深綠色的青苔，層層疊疊的馬頭牆翹首長空，長短不一的脊檐随着房屋的進深而變化，整片建築錯落有緻，明朗素雅。

門樓下的牌匾上雕刻着“南堂書院”四個大字。

“這應該是那群文化生上課的地方，”林之珩伸手拍了拍門框，“還挺漂亮。”

“可以進嗎？”方玉回直勾勾地盯着裡面看，兩眼亮閃閃的。

林之珩把他的速寫本掏出來，“當然可以。”

方玉回跑着進去，大緻浏覽了一圈，找了個滿意的、可以看清馬頭牆的位置坐下來。

“你怎麼會想到這樣寫學校？”方玉回随口問。

“因為我沒在這樣的學校裡上過學，我羨慕。”

方玉回笑了一下，揮揮手，“那你去感受一下，我自己在這就行。”

“……也行。”

謝懷瑾還在比賽，暫時跑不出來，林之珩起身往裡走，順便低頭刷新手機上的搜索軟件。

附近的跑腿公司就那麼幾個，林之珩随手抓壯丁，問出了學校裡二代們最常用的那個。

半小時後，方玉回放下筆，強迫自己站起來活動。

他相信學生們的素質，很放心地把速寫本和鉛筆放在原地，自己晃晃悠悠地沿着小河走了半圈。

看得出這片建築就是正宗的老房子，有些地方有明顯的修補加固痕迹。教學區後還圈出一塊空曠的地皮，地表沒有用柏油封鎖，下面松軟濕潤的黑色泥土暴露在空氣中，泥土中間躺着一塊石碑一樣的東西，整片區域用黃色的警戒線圈着。

方玉回好奇地湊過去。

離得近了，方玉回才發現那石碑上還纏繞着細細的黑色鍊條，暴露在空氣中的那一面光滑潔淨，邊角處閃爍着磁鐵般冷硬的光澤。

方玉回定定地盯着那塊古怪的石頭，不知不覺離得更加近，甚至鬼使神差般跨越警戒線，愣愣地伸出手想要摸上去。

忽然，他的心口針紮般刺痛起來，心跳開始變得急促，一股難以言說的窒息感席卷全身，方玉回猛地回過神，踉跄着退出坑外。

心髒依舊劇烈地跳動着，方玉回沒走幾步就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他恍惚地睜大眼睛，劫後重生般大口喘氣，片刻後摁緊胸口，喃喃自語道：“你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那塊石碑仿若對方玉回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方玉回心有餘悸地多看幾眼，那種控制不住想靠進的感覺再次爬上他的心頭。

他攥緊拳頭，狼狽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遠處跑。

詭異的石碑在他的腦中久久徘徊，石碑的樣子，石碑的光澤，石碑的氣味。

是鐵鏽味。

……還是血味？

咬牙狂奔幾百米，直到再也看不見黃色警戒線方玉回才停下來，扶着身旁的楊樹無意識呼吸。

他不知道這是哪裡，總歸還在南堂書院，頭頂的馬頭牆傲然聳立，碧藍的天空遊雲漂泊，倒映在水中變成一圈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