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旁邊立着另一個虛影，身形瘦高，飄揚的發絲和漣漪纏繞在一起。

方玉回移開視線，看向虛影本人。

男生脖子上的圍巾擋着半張臉，穿着最基礎的牛角扣大衣，駝色的，下面是淺藍色的牛仔褲，腳上踩着一雙洗刷得很幹淨的單鞋。

是個渾身飄着洗衣粉味的挺帥的活人。

重點是活人。

方玉回吐出一口氣，閉眼靠在楊樹上緩釋心情。

他不斷在腦海中複盤今天短暫的一上午裡發生的所有事情，不論是謝懷瑾還是林之珩看不見的跑腿，這些都沒有讓方玉回覺得太驚訝。在他心裡，最值得驚訝隻有他能穿書這件事情本身。既然他能穿書，那麼身邊發生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怪相，他也能欣然接受，就算一開始會覺得困惑不解、覺得詭異迷茫，但卻不會害怕。

可是那塊碑，雖然它隻靜靜躺在那裡，甚至還懂事地圍了圈警戒線，但方玉回還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脅。

他覺得恐懼。

他的潛意識裡認為這塊碑會傷害他。

疲憊地睜開眼睛，方玉回揉了揉太陽穴，擡腳打算回去。

耳後突然傳來一聲熟悉明朗的“哥”。

方玉回手指一颠，本能回過頭。

語氣甜甜喊哥哥的人卻不是林之珩，而是另一個男生，穿着志願者馬甲，懷裡抱着一隻灰撲撲的兔子。

“哥，我們養這隻小兔吧，可以嗎？”陶嘉時說。

方玉回身形微頓。

這句話怎麼那麼熟悉？

“好，”陶嘉頌微微一笑，揉了揉弟弟的腦袋，“都聽你的。”

“謝謝哥！”陶嘉時彎着眼睛，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扯掉口罩摟住陶嘉頌的脖子貼近他的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兩人的長相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方玉回的視線中，他甚至忽略了兩人的親密舉動，條件反射地摸了下眼睛。

雙胞胎。

還是一對長得……跟林之珩很像的雙胞胎。

那幾張抽象的人物綱浮現在腦海，方玉回幾乎不用分辨，瞬間就猜出兩人的身份。

陶嘉頌，陶嘉時，那對原本應該在拍賣會上被謝昭帶回去的雙胞胎。

原著裡，謝昭對這兩兄弟的寵愛簡直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光是滿足物質需求也就算了，謝昭甚至用心地為他們申請了名校offer，放任他們去追逐一切自己喜歡的想要的，以至于在受傷後毫不猶豫地命令“方玉回”賠償眼角膜。

很壞。

很固執。

很讨人厭。

無恥！下.流！淫.蕩！

方玉回小聲罵了幾句，重新縮到楊樹旁。

陶嘉頌沒有避躲，安靜專注地看着弟弟欣喜的樣子，又擡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

“哥哥你的手好涼。”陶嘉時把兔子塞進口袋裡，伸手把陶嘉頌的手摁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被凍得一哆嗦，卻心滿意足地彎着眼睛，“我給你暖暖。”

“别，”陶嘉頌連忙抽回手，緊張道，“别給你凍壞了。”

“我不冷，”陶嘉時抓着他的手不放，“你終于能來看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今天一整天都特别開心。”

“笨蛋，”陶嘉頌還是掙開了手，上前一步把弟弟抱進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蹭着他的頭發，“在學校還順利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同學們都很好相處，老師也很好。”

“那……”陶嘉頌猶豫幾秒，“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來找過你？”

他摟得更緊，補充道：“我說的不是那個女人。”

陶嘉時安靜了很久才說：“沒有。”

察覺到懷裡人低落下來的語氣，陶嘉頌松開弟弟，很輕地捧住他的臉，細聲細語道：“你在這裡安心學習，畢業了以後我們就跟她沒有關系了，知道嗎？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陶嘉時連連點頭，撲簌簌掉下來好幾滴眼淚。

陶嘉時心疼地揉揉他的臉，低頭親親他的眼睛，“乖，别哭……哥哥要走了。”

陶嘉時重新摟住陶嘉頌的腰。

摟得很緊，恨不得把對方擁入自己的骨血裡。

過了許久，陶嘉頌才帶着兔子依依不舍地離開，陶嘉時揉着眼睛原地目送。

飄忽地回到之前寫生地點時已經是一小時之後的事，方玉回的腦子像是塞滿信息的郵箱，撐得快要炸開來，一會兒是林之珩永遠無法第一時間找到的NPC，一會兒是謝懷瑾和雙胞胎，心口還壓着那塊詭異的石碑。

林之珩早就回來了，正在速寫本的一角塗塗畫畫。

聽見慢吞吞的腳步聲，他連忙起身笑迎道：“哥哥。”

方玉回擡眸，男生亮晶晶的眼睛近在眼前。

呆呆地看了兩秒，确定不是别人。一股史無前例的委屈猛地攀上方玉回的心頭，他快步上前，無視林之珩驚愕的眼神，果斷堅決地抱緊他。

“林之珩，我想回家。”方玉回說。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