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一瞬間施雲醒靜止了。
但很快又醒神,施雲醒把電腦關機了,腦袋也别過去,“那你應該和你同桌說。”
或者和你那位“公子”說說,還雲胡不喜呢。
洋國裡呆着拽什麼文言文。
施雲醒一年前去過愛丁堡,那是個很美的城市,中世紀的城堡挺立,變幻莫測的天氣塑造了它的雅緻與神秘,冷凍的寒風中,他也曾遠遠地站在貢景公寓樓前像個黑洞裡的老鼠一樣的窺探。
他大學同宿舍的同學在人工智能領域裡繼續深造,來到貢景就讀的大學讀研,談論過“貢景”,以及,貢景的男朋友,說這兩人是系裡知名的珠璧聯合,大學四年一直一個團隊研發産品,情感好得不得了。
英國情感上開放,在這方面更是看得開。
“畢竟貢景聽說剛大一入學時期,就說過有暗戀的人,應該是他了。”他的舍友還曾經贊歎說:“兜兜轉轉在一起,兩人看着就養眼,恩愛。有這樣的愛人,吃這裡的難吃飯也能忍了。”
施雲醒當然不信。
蘇格蘭幽暗的路燈下,風一吹,聒噪的鳥嘎嘎喊了兩聲,他又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穩定不變的,況且高中時期他們尚且稚嫩年少,也從沒直白說過相愛,那就隻能算露水相逢的普通同學。
惦念太過,在意太過,老鼠一樣的盯着公寓門口更是太過。
比起懷疑别人,他太固執自我,那陣子心底裡埋下的自卑他挖掘品味不出,遠離危險燃燒的火焰卻很擅長,有個聽起來美妙的借口一起來,能夠徹底斬斷一切燃燒的糾結與不安,他就哄着自己遠離了。
風衣卷起,隐綿的小雨落在寂靜的接頭,公寓門前人姗姗來遲。
貢景高大的剪影被古堡吞噬,另一旁他的同學笑聲朗朗帶着甜蜜的腔調告别。
那是施雲醒最後一次看望愛丁堡,那座魔法學院似的城市。
也是最後一眼看他。
沒想到再見面是這樣。
貢景沒起身,就這樣蹲着,眼底的笑燃燒得殆盡,變成灰撲撲的失落底色,卻還是不喜歡冷着臉,這樣顯得太兇。
心底的水已經泛濫了,施雲醒好像真的不認識他了。
也是,六年了,他隻敢偷偷多年的機票來回,遠遠地心底裡盜刻摹畫施雲醒,從來沒敢上前。
忘記他很正常,他辯解道,人的大腦容量是有限度的。
他也忘了六年前四月十七号晚上施雲醒啃得面包上面的白芝麻一共有幾顆。
貢景隻是蹲着,把水杯又左推右動幾下:“我想對他說的。”
漆黑如劍的眉尾窩着一個天然上翹的勾。
又是一副可憐小冰狗的樣子。
啧。
晚飯兩人隻是把下午電飯煲裡自動煲煮的八寶粥吃完。
剩下的箱子收拾完堆在門外一旁放着,施雲醒把院落門口落了鎖,把拆出來的床上用品洗幹淨又烘幹,才問到貢景:“你今晚想睡哪層樓。”
夜晚又降了溫,貢景還是那件單薄的純色黑色短袖。
貢景:“你睡在哪?”
施雲醒指了下一樓的樓梯裡門。
“二樓到五樓哪間都可以。有電梯。”
貢景:“我跟老闆睡一層就可以了。我實習呢。”
裡門沒關,施雲醒轉身進去了,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件寬松的外套,貢景高大的身形依在門框邊,沒敢進門,視線落在客廳裡邊另一間。
兩人同時出聲——
貢景:“我可以住那嗎?”
施雲醒:“那間不用想了。”
施雲醒把外套遞過去,“不冷嗎。你的行李呢。”
貢景眼簾低垂下:“機場弄丢了。”帶着幾分可憐兮兮。
寬大的外套裹在貢景身上隻能算是将近剛好,六年過去貢景和少年時期的身形相比具有爆炸的力量感,手腕粗了,手掌也大了,冷白的骨節拽着拉鍊,沉沉的視線落下帶有一種侵略性。
施雲醒又去衣櫃裡翻了翻,翻出一套稍微寬松些的衣服和一次性内褲:“這個當睡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