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有沒有什麼來到這座城市很想做的事情。”

這樣哪怕離開這裡，也算是對這個城市有了熟悉的記憶，說不定哪天……

施雲醒本能地不信任一輩子不離開這些說法，讨厭事情輕重的權衡比較，哪怕貢景說出口過的不離開，施雲醒也無法确切地接受，甚至笃定貢景一定會離開，會去三天後的國際人工智能大會，會回到蘇格蘭的實驗室去繼續研究自己的事業。

貢景從那樣泥濘的沼澤地找出了自己的活路，又一個人遠赴遠洋外的國度打拼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所求，隻是因為幾句玩笑話的承諾就呆在一座人煙稀少的避世民宿裡。

怎麼可能？

施雲醒也不願意，他希望貢景能一直這樣有生命力的好。

施雲醒止住念頭，越過貢景擺動的手指，對視上他的眼睛。

貢景脫口而出：“已經實現了。”

見到你，這句又止住了，貢景笑了笑。

施雲醒有點納悶：“是什麼?”

幹活和當前台嗎，他沒想明白。

“唔。”貢景轉開了話題，端起碗搭在一塊，準備拿去洗，“很重要嗎？”

施雲醒愣愣點頭。

貢景逗他，“變成巨人。”

沒等人生氣，貢景起身，輕聲問：“今天陪我去買點魚好不好。”

客廳的藍色魚缸還空着，轉移到花瓶的向日葵尚未凋謝。

施雲醒仰頭問：“隻是這樣嗎？”

貢景又笑了笑：“還可以怎樣？”

施雲醒覺得這個話題危險，抱着剩下半袋蘑菇走了。

兩人買魚沒去太遠，去了比較近的一個小型花卉市場。

魚店老闆問了魚缸大小，又問要不要混養。

施雲醒彎腰盯着小吊燈垂落在水面的遊光，看着水裡五顔六色成群的魚，問貢景喜歡哪些。

貢景目光落在施雲醒側臉上，說都喜歡。

施雲醒跟老闆溝通混養能養哪些。

老闆指給他們看：“這個孔雀魚、珍珠魚、紅綠燈魚、劍尾……這一排都是可以混養的。”

“你們缸不小。養3-4種都是沒問題的。打點氧。這邊氣溫二十多度的時候都是不用調溫的。”

“這幾個，天使魚這些呢，比較注重領地，就容易打架咧。”

“還有斑馬魚咧，雖然可以混養，但是是卷王咧，孔雀魚這些節奏比較慢，就容易吵架。”老闆說話的語氣很幽默。

兩人聽完老闆介紹決定就挑前面四種，挑了一些大小差不多的，避免大魚吃小魚，又買了些魚食。

走出市場的時候，貢景從背後變出來一小束熱烈盛開的紅玫瑰。

“送給你。”貢景把裝着魚的塑料袋輕輕換過手，把花立着遞給施雲醒。

施雲醒呆愣地接過手心，有些無措：“謝……謝……”

貢景勾了下.唇角：“也不是第一次送你了，這麼緊張？”

他這樣說，手卻無意識地搓着塑料袋，緊張的很，透明袋裡的魚暈頭晃腦地大喊着暈袋，可無人搭理。

高三的跨年夜和成人禮，貢景都借着玫瑰花最鮮豔好看的理由送出了一束給施雲醒。

兩人就在狹窄的宿舍裡盯着蛋糕的燭光，垂眸掩蓋着情緒。

施雲醒一開始不怎麼接觸形形色.色的無關學習的信息，不知道玫瑰的花語.

貢景也隻是想着施雲醒不該成為收不到花的那個人，又借着花掩藏着狼狽的心意.

于是兩人把那束花養在了床頭的水桶裡。

成人禮，施雲醒知道了玫瑰的含義，垂眸落在貢景提前許久預定的冰淇淋蛋糕上，低聲問：“你祝我什麼？”

他知道自己的無趣，沒有手機落後這個訊息傳播極快的互聯網，古闆無趣隻知道學習，所以從未想過會有人喜歡他。

但他仍然想問出來。

貢景說：“祝你快樂。”

貢景不敢讓施雲醒知道那份喜歡，因為似乎同.相戀是世俗書本裡最排斥的那類性感。

兩人就這樣磕磕絆絆地吃完蛋糕，誰也沒提多餘的話。

那花後面貢景沒再見過，以為被丢了。

施雲醒把它們精心做成了幹花，放入自己最喜歡的題冊裡，卻沒再讓貢景看過。

從少年時期到現在，那份暧昧和被試探過的喜歡一直在搖搖晃晃，好像一份被折疊的命題定義，展開才能知全貌，可隻有懂情愛的人才能觸碰。

可少年不敢認定自我懂情愛，他們似乎從未明晰注解過這份詞意。

市場的街道上，兩人走的慢慢悠悠，施雲醒垂眸沒說話。

貢景低聲哄人：“不要生氣。”

他為這束花注解，“向日葵說想見見它的鄰居朋友。我就請回來了。”

“怎麼說的？”施雲醒擡手輕輕點了下嬌嫩的玫瑰花瓣，又松開了手，輕聲問。

“嗯……”貢景視線落在施雲醒的側臉上又錯開，“說玫瑰花泡茶好喝來着。”

“噢。這花又不是可食用玫瑰。”

施雲醒掩下情緒，隻放下花到身側，不再多問，幹巴巴地說了句：“那向日葵還怪殘忍的。”

“回去吧。”

回到民宿的路程很快，魚暈袋吐泡了一路終于接近了自由，又被攔下了腳步。

民宿的掩實的木門前，一個紮着雙丸子頭的小女孩正靠着門睡覺，身上的牛仔背帶褲還沾了些葉子。

“誰家的小孩？”

施雲醒走近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胳膊。

小女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醒了，直接“嗷嗚”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