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沈令言強壓下心底湧起的那股不悅,朝塔下冷冷看去。
她不會辨認錯,那位從馬車上下來着青色官袍的大人,便是那日引她落入幻境離魂陣的亡魂。
他終于出現了。
青色官袍的那位大人似是感受到了被人強烈盯着的目光,虛起眼睛往身前占地寬廣的神武營看過來,隻輕輕掃過了瞭望塔上的人,見無異樣,又收回目光,往營門前走來。
沈令言緊盯着他,眼睑細微顫動着,冷目下已動了殺意。
“你是不是也覺得剛騎在将軍身旁的男子風度翩翩,尤為出塵?”謝微在一旁小聲的說道。
沈令言:……
她沒想到讓謝微誤會了,便也輕點了下頭,以示默認。
謝微嘻嘻一笑,又表忠心道:“雖然二人不相上下,将軍在我心中當屬第一。”
此時那位青袍大人已闊步走到營門前,朝着長身鶴立的绯色官袍大人拱手:“世子爺,京城距北境千裡迢迢,下官行路日久,身子骨有些禁受不住,故下車慢了些,還請世子見諒。”
原來绯色袍子的英挺男子是犒勞使,而那位拿大的青袍大人是監軍。
蕭遇跟在一旁,仿若未看見那青袍大人自下車便有的冷眼相待,朝二人躬身執禮,露着笑賠禮道歉:
“是我等怠慢了,世子爺和監軍大人遠道而來,一路鞍馬勞頓,我已着人備好薄酒粗肴,還請二位海涵,一同随我入營。”
青袍大人青白眼上浮,熱氣自鼻孔而出,一臉不虞之色。
“這監軍為何如此目中無人?”謝微也見到了那位監軍不把蕭将軍放在眼中,不禁為蕭遇打抱不平。
隻見那位世子爺輕輕颌首,自袖中拿出一卷明黃卷軸。
監軍眼尖,早已一雙腿跪了下去,而蕭遇也朝着諸将士高聲喊道:“全軍聽令。”
“是”,營中營外上萬将士都齊聲應道,高亢的聲音直沖雲霄。
“跪。”
衆将士均跪了下去,沈令言也伏膝在地,雖不能将塔下情景一覽眼底,但到底也不算隔得遠,那位世子爺的洪亮嗓音傳來,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聞骁騎将軍蕭氏,赤膽忠心,英勇善戰,特封為征遼大将軍。治下之軍,枕戈待旦,沖鋒陷陣,特封為征遼軍,賞賜每人銀錢十貫、酒一升、肉一斤,望爾等臨危不懼,早日複我故國山河,欽此!”
“臣等謝主隆恩。”
衆人聽得激情澎湃,頭伏得更低了,有人聞“故國山河”四字時便已潸然淚下。
縱是蕭遇連奪五城,一戰成名,後又率六軍再奪了三城,如今尚有五座城池仍在北遼人的手中,故人人心有不甘,誓要奪回,洗刷恥辱。
謝微站起身來時,啧啧道:“十貫銀錢,皇家人果真出手闊綽。”
沈令言未接話,把眼往塔下看去,隻見蕭遇拿出請的姿勢,将世子爺和監軍請進了營,并派将士們将那些車馬及賞賜均搬入了營中。
“聽說将軍今夜要宴請兩位大人,以慰風塵,看來我們那一升酒、一斤肉也能兌現了。”謝微在一旁盤算着。
“嗯”
夜宴雖說是個機會,但未免太過惹蕭遇的眼,沈令言雖對那位監軍大人起了殺意,但仍需從長計議。
隻不過,下值時,霍成來找。
他因傷從神武營巡哨隊退下來,當了夥夫,手下并無幾個人可用,即算将另外五軍營的夥夫都請來幫忙,也缺着人手。
于是前來尋沈令言和謝微幫忙。
沈令言欲拒絕,卻見兩人眼巴巴望向自己,謝微道:“去見一見世面嘛”
沈令言無奈,輕笑應了聲“好”
一行人自火頭營魚貫而出,均低着頭小心翼翼端着備好的酒菜,往主将營帳中送去。
于是,她跟在這群人最後,呈盤裡放着裝滿酒的執壺以及酒杯。
将軍營帳内燈火輝煌,燭影搖曳,隻見長案擺開,肉脯果幹,杯碗盈滿,雖比不上京城的佳肴美馔,倒也比往日清貧的邊境吃食要奢豪得多。
席間,蕭遇坐在上首,世子坐在右側,監軍坐在左側,還有其餘五軍營的将軍也陪坐兩側,一時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沈令言進入帳中後,将頭埋得更低,往左側而去,為那監軍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