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世子爺所說的高僧竟是個瘋癫和尚?”
沈令言淡然一笑,順着趙聞達的話問了下去。
她今日騎射項借用了一位前鋒隊兄弟的馬兒,答應替人喂幾天草料,心裡頭仍在盤算如何接近趙世子才好。
哪想瞌睡送枕頭,世子爺趙聞達也來了馬廄,說是京城的馬不如北境營裡的有野性,想挑一匹北境的馬去跑跑,還令她作陪。
于是便趁機同趙聞達攀談起來。
趙聞達是京城出身的公子,遠看溫潤儒雅,近距離接觸下更是個性情中人,不喜被俗禮拘着,骨子裡更像是無憂無慮的少年郎,恣意張揚。
蕭長儀雖張揚散漫,但多了幾分心灰意冷。
倆人不同。
趙聞達眉目疏朗,笑着回道:“可不?那和尚隻将玉笛硬塞至我手中,笑呵呵地在那念叨‘去北境尋有緣人’,我本是不信的,那和尚卻揮揮破扇子便不見了。當真吓了我一跳。”
“還有這樁奇事,今日卑職是開眼了。”沈令言應着他。
趙聞達停下步來,目光忽落在她身上,緩緩開口:“世界之大,本無奇不有,我若回京,說名聲赫赫的神武營中也有女子,那些人定也引以為奇。”
霎時間,北境入冬的寒風撲面而來,席卷而過,沈令言伸手擋住眉眼,理了理頭盔下的碎發,溫聲道:“原來卑職已被世子爺看出來了。”
趙聞達看着遠方連綿起伏的地勢,面上帶着些怅然:“我原以為這北境寒涼,世間大多男子都吃不住,沒想到沈姑娘也會進這營中,倒令我覺得自己見識短淺。”
“讓世子見笑了”,沈令言微微屈膝,“還請世子為我保守秘密。”
趙聞達看向沈令言,對上她那雙清亮眸子,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輕佻了,臉有些發熱,眼神不禁挪開去,擺擺手道:“如今你我已是朋友,相識一場,這些都不在話下。”
“卑職多謝世子爺。”沈令言看出了趙聞達的不自在,轉眼又找了個話頭道:
“世子爺走南闖北,應聽過不少稀奇之事。卑職曾聽人說,人的眸眼顔色各異,如我們這種是棕黑色,卻也有人是碧藍色、赤色,不知是不是真?”
趙聞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曾見過不少異國的使臣,他們眸子的顔色确實與大周人不同。”
“那世子爺見過赤瞳的人?”
“這個?”趙聞達擰眉回想,卻被一個冷若冰霜的聲音打斷:
“世子爺,将軍想起一樁舊事,請您相談。”
來人正是宋參将。
蕭遇甚少遣副将專門來請他,如今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趙聞達轉眼便忘了剛才所想,同沈令言道:“阿言,我先過去,下次再與你說。”
說着便将缰繩塞到她手裡,“你幫我将這千裡駒送回馬廄。”
沈令言點頭,接過缰繩,望着趙聞達速速離去的背影,卻見宋參将走近她,低聲道:“将軍說,沈兄弟既牽出了這匹千裡駒,以後這馬便交由沈兄弟照料,若馬有閃失,拿沈兄弟過問。”
沈令言聽罷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趙聞達騎馬偏生挑上了蕭遇的坐騎,二話不說便将那閻王的千裡駒給解了繩索牽出馬廄,如今被這閻王看到了,不好怪罪世子,隻好遷怒于自己。
沈令言隻得應道:“是。”
*
沈令言将兩匹馬送回馬廄,好生照料了一番,回到營帳時天色已黑,卻未見到謝微身影。
撩起氈簾往外探去時,“诶喲诶喲”的哀嚎聲靠近,隻見張弛同其它幾個兄弟擡着一張簡易的木架,走近營帳。
木架上躺着的人正是謝微。
“這是怎麼弄得?”沈令言蹙起細眉,目光落在了謝微那紅腫的臉,還有被白布纏着的四肢上。
謝微見到她,心裡就泛起一股委屈,霎時紅了眼:
“阿言,有人在我們營帳外叫沈言小兄弟,我以為他們找你有事,便撩起簾子去看,沒想到被人給打了一頓。”
聽罷,沈令言氣血湧上心頭,冷冷道:“什麼人做的?”
“我被來人用布袋兜住了,也沒看清楚,不知什麼人做的。”
沈令言面色愈發冷峻:“這群人,沖我而來。”
衆人小心翼翼的将謝微擡到床闆上,小六子應道:“定是三隊的人,今日我們才與他們争執,明日又要與他們比個高低,他們心裡定是有怨氣。定是他們。”
說罷又“呸”了一聲,“小人。”
張弛也皺着眉頭思索道:“如今這個節骨眼上,是不是三隊的人還說不準,若是别的隊所為,既害了謝兄弟,又栽贓陷害了三隊,一舉兩得之事,亦有可能。”
沈令言微點頭,又看了一眼謝微,目光裡都是心疼之意。
謝微見她臉色沉悶,反而伸手拉着她,大剌剌地安慰道:“如今幸好是我被打了,我也沒什麼事,皮厚肉實,禁得打。若是阿言你被打了,才真讓人擔心呢!”
沈令言都要被謝微這番話給氣笑了,輕嗔了一句,“你再這麼說,我便不管你了。”
謝微也沒回,隻管拉緊她的手。
小六子出聲又道:“阿微如今受了傷,我們便少了一個人,明天的賽項可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