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披玄甲的人拉上弓箭,箭羽從弓上拉滿射出,如流星劃過,射在了随侍身上,紅色的血液噴薄而出,灑在茫茫白雪上,染紅了一地。
一羽一弓,數人倒下,那張監軍忽蹲下身,抱着頭,似是在叫救命。
他一箭射穿了張監軍的手掌,釘在了張監軍身旁的樹幹上,隻聽得那人手中的暖爐掉落在地,痛苦哀嚎,卻沒能讓他拉住缰繩。
他的目光跨過張監軍看來,落在了已滿身是雪的沈令言身上。
駿馬嘶鳴,縱躍之下,一個高達身影轉瞬跳在她的跟前,為她解開繩索。
“蕭”,她四肢凍僵,早已無力再走,倒入了他的懷中。
“沈言”,他扶着她,拍去她發上、面上、肩上的雪,又将她撈起,拔出了深陷在雪中早已凍傷的雙腿。
蕭遇将沈令言放在了馬上,跨坐在她身後,從馬鞍旁的布袋裡取出衣物将她緊緊攏住,呼吸的熱氣直撲上沈令言的脖頸。
千裡駒放緩了速度,緩緩行至張監軍跟前。
此時的張監軍吹着氣,跺着腳,卻仍在哀嚎。
鮮血早已從射穿的手掌流下到手腕,凝結成紅色的冰塊,樹幹上的雪也沁出紅色印迹來。
他疼痛的龇着牙,見到殺神般的蕭遇又露出深深的恐懼:“蕭……遇”
不知是冷,還是害怕,他打了個寒顫:“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手下的兵,豈容你置喙?”蕭遇眼睫壓低,落在他的手掌上涼薄無情,眸間暗藏着濃濃的殺意。
“你若再動我的兵一下,就不是射穿手掌的事了。”
他仍在辯駁道:“我是……聖上欽點的監軍。”
“我手上還有禦賜的神龍鞭,張監軍莫要忘了。”
聽着懷裡的人寒顫打得更深了,牙齒上下觸碰,上眼皮合攏在眼睑上,他眉頭皺起,将人攏得更緊了些。
手指伸向唇中,比了個哨聲,喚來了一匹馬,他朝張監軍甩去鞭子,捆着他落在了那匹馬上。
兩匹馬行走在空曠的山谷中,漸漸沒了身影。
*
沈令言如在冰窖中,很冷,身子卻又似被炭火烤住,很熱。
忽而一隻清涼的手掌貼上了額頭,讓她忍不住湊過去,想要貼的更近。
隻是她的手腕很癢,又很痛,很想去撓,她動着身子,忽而一隻很輕柔的手将她的手腕扶起,有冰冰涼涼的好似薄荷的藥膏纏上了她的手腕,痛意癢意頓消。
她緊蹙的眉頭放松下來,呼吸也變得舒緩,整個人安定了下來。
許久後,她睜眼,才知自己躺在一個營帳中。
身上的甲胄已經脫去,青絲披在胸前。
“你醒了?”
微啞的聲音傳來,她這才注意到角落爐子旁坐着一個暗影,正是蕭遇。
她擡眼看去,卻見他依舊一張鬼臉面具,火光映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卻也映襯地他的瞳孔裡灼灼發亮。
她怔愣在那。
那團影子卻起身走了過來,倒了一杯水遞給她,“想是渴了吧?”
她看到清潤的水波,吞了吞嗓子,的确很渴。
接過水杯,一飲而下,卻不想微涼的素指觸碰到蕭遇的手指,他竟微微一縮。
“多謝”,她一飲而盡,将水杯遞回給他,“多謝蕭将軍救我一命。”
卻被人的身影攏了過來,擋住了火爐的光,暗影垂下。他的溫熱掌心貼住了她的額心,嗓子仍是發啞,卻帶着一些放松之意,“退燒了。”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她順着目光低下頭看去,見自己手腕上被繩索纏住的青於已變得淡淡,仍有些薄荷涼意,她把手放近了些,鼻尖萦繞着淡淡的藥香。
沈令言微愣,卻忽然發現身邊的人呼吸忽然變得重了些,在她身前,疑惑的發出了聲音:“為何你受傷,我會有所感應?”
言語中都是不解。
沈令言一驚,擡眸看向他,卻見他的眸間都是茫然。
難怪他能來救自己。原來是自己受傷後他能感知到。
原來她初次來幻境時心驟然疼痛也是真的,隻因為他在偷襲北遼時受了傷。
原來他所說的血契在幻境中竟仍然存在,一方受傷,另一方可感。
雖然他早已不記得自己是鬼王。
但他确實就是鬼王。
原來他真的是蕭長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