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儀”,沈令言擡頭望向他,扯了扯他的袖口,“你……”
蕭長儀低頭也望向她,兩人眸中隻有彼此閃爍的目光,再也看不到其它。
“信我嗎?”她淡淡出聲,又有些不可抑制的悲傷。
蕭長儀望着她,久久未說話。
“那個張監軍,留不得。”沈令言平靜說道,“他……”
她想繼續解釋下去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已經死了。”蕭遇說道,好似在說一個無關之物。
沈令言瞳孔微震,眼眸的光亮放得更大,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為何?”
他卻未再說下去,隻是從懷中拿出一把木梳替她梳起發來。
她垂下眼眸,睫羽撲閃,全身僵住,未有拒絕。
烏發滑過手心,随木梳而下,垂落肩背,随之挽起,盤成髻頂在發頂,一绛色絲縧從袖中出來,纏在髻上,留出兩绺帶端飄在兩側。
“蕭長儀,他真死了嗎?”沈令言未擡頭,仍輕輕問他。
蕭遇的手停在那绺飄帶上久久未動,淡漠道:“死了”
思緒已經飄飛回那日。
*
“啊”
張監軍被綁在梁柱上,穿過掌心的箭陡然被蕭遇拔出,尖端牽扯着血肉,痛處要将他頭腦中的理智沖潰了。
他披頭散發,裂目龇牙,“蕭遇,你如此待監軍,聖上定不饒你。”
蕭遇垂眸看向手中那柄羽箭,箭尖鮮血淋漓不止,勾連的血肉模糊,“你背後的人是誰?”
張監軍哈哈大笑,笑聲含糊不清,“我始終一心隻為聖上。”
“是嗎?”
“你記載六軍營生辰是意欲何為?”蕭遇拿着帶血的箭端淩上他的脖間,冷冷逼問。
“自是為了替陛下防你有私軍。”張監軍将頭偏向一側。
“你在借聖上為幌子”,蕭遇打量着他,緩緩道:“你在尋找生辰八字全陰之人。”
張監軍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果然。”蕭遇冷冷看着他,露出了一個冷淡至極的笑。
又聽得蕭遇緩緩道:
“宮廷秘聞,生辰全陰之人,可入怨境,招陰軍數萬,佐大業。”
他眸子淩厲,“傳聞太祖便是捉了生辰全陰之人,才有陰兵,力戰前朝,奪得皇位。”
“如今你借記載營中兵士名錄,也不過是為此。”
他冷冷擡起眸子,泛着殺意,“張監軍,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張監軍低下頭,閃躲着眼神。
“如今欲借陰兵者,定不是聖上,而是諸位皇子。”
“太子幽居冷宮,本有'仁德太子'賢名,隻因五年前太子妃過世,太子與陛下不和,起了争執,被打入冷宮,未踏出冷宮半步。”
“四皇子遠在荊州封地,生母代貴妃多次向陛下求情,願得四皇子回京,養于膝下,卻被聖上拒絕,而四皇子傳言整日飲酒作樂,樂不思蜀。四皇子是真不願回京,還是以飲酒為幌子,尚不曾得知。”
蕭遇同張監軍說起朝中局勢來。
“二皇子在倆人襯托下,如今倒也襯得也有些勢頭,隻不過母族卑微,無人助力,加之二皇子病恹恹的,似是一直對朝局毫不關心。”
“張監軍,你說這三人,是哪位皇子要招陰兵呢?”
蕭遇查看着張監軍的臉色,卻見張監軍看着自己的眸子,嘴角彎起冷冷笑意,“蕭将軍不如繼續猜測下去。”
張監軍又輕聲說道:“不如我押個二皇子?”
“找死!”
箭尖又倏忽插入他的掌心,引得他一聲大叫。
“五年前,你作為廬州通判,廬州有一樁北遼細作案,一夜之間,二十五個北遼細作從各處抓獲,未有審訊,便匆匆判決,問斬刑場。”
“那與本官無關,北遼細作案由廬州刺史主導,本官并未參與”,張監軍哼的出了一聲,“況且下官為官時清清白白,不貪一毫一厘。”
“好一個清清白白。”蕭遇冷冷道。“那二十五個人中,二十四個人與本将軍當時追查的白銀去向有關,是重要的證人,卻一夜之間被當成細作被斬。而那剩出來的一人,據說是個私塾先生,與白銀去向無關,也本不是細作,卻也當了斷頭鬼,張監軍不會不知道吧?”
張監軍面無表情:“下官不知蕭将軍在說什麼?”
“那個私塾先生有個小女兒養在膝下,不知去向。”
蕭遇人也不惱,繼續說了下去。
“而她的生辰八字便是全陰之人。殺私塾先生,不過是為了引她出洞。張監軍,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蕭遇的眸子看上去就像一匹餓狼,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上脖頸,将人吃掉。
張監軍面色一變,連連否認,“我不知你在說什麼?我隻是一個通判,與當年之案無關,蕭将軍莫冤枉人。”
“後來,那個小女兒始終未露面,此事作罷。但細作之案,卻被有心人掩埋。若繼續深查下去,則背後的勢力将被連根拔起。此時陛下出手了,将四皇子遣到封地,縣令等一幹人便因貪污渎職之罪時,一切歸于風平浪靜。再無人想得起,細作案還有那個被塞進案中的私塾先生。”
“而你也攀上了枝頭,去了更好的去處,到如今當上了監軍,好不威風。”
監軍哈哈大笑,“不過,蕭将軍高看下官了。此棕事确與我無關。”
“無關?若說那二十四名細作,似乎關聯性不大。但那個私塾先生,定是你一手主導。而你為的就是召喚陰兵,為了你那位主子。”
“主子?蕭将軍難不成以為是四皇子?”
“的确他值得懷疑”
太子、二皇子、四皇子,或者還有些什麼人。
權利之争波谲雲詭,看不清楚真相。
背後那隻操縱的大手究竟是誰的竟不得而知。
“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尋全陰之人,可惜未能找到,消停了一段。”
“如今故技重施,隻不過你将手動在了不該動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