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為何暈了過去?”沈律仍想不明白女兒昏死的緣由,往日自己下會打她手心,從不會如此。
大夫卻搖搖頭,遲疑道:“按理說,這麼小的人不該氣急攻心。但如今令愛忽暈,應是心急引起。”
聞言,沈律臉間浮起愧色,想到自己因張之昂告狀一事,便嚴懲她,導緻她心裡不服氣,這才暈了。
于是為女兒熬藥,又看沈令言服藥後,始終未醒,心裡很着急。
他在沈令言床前,看着那張小臉蛋仍無血色,便拍了自己一巴掌:“小言。都是阿爹做錯了。阿爹不該打你。”
沈令言此時卻是在夢中。
夢裡,她一個小小身影踏入了一片黃沙,中間一片枯樹林子,黑乎乎的沒一點天光,反倒是有很多燈在天上飄,還在她眼前飄。
阿爹說過,那些飛在天上的是磷火,也就是-鬼火!
那些鬼火晃蕩,會唱歌,還會幽幽的喊她的名字:“沈令言”
甚至還有面孔是青白色的人藏在樹林裡,忽然現出身喊她。
“啊”,她恐懼的發出尖叫聲,混入了那些凄厲的歌聲,然後垂着淚哭道:“阿爹,你在哪?”
她的眼淚糊滿了臉,抽抽搭搭:“這是哪啊”
她走了幾步,見自己始終在那黑黢黢的地方,那些鬼火還有青白的面孔始終跟着她,她便蹲下身來靠坐在一株樹前,将頭埋向膝蓋内,兩隻手堵住耳朵。
“嗚嗚嗚。”
沈律忽聽得哭聲,忽見女兒閉着眼,眼淚卻嘩啦啦流出來,嘴中發出嗚嗚的聲音,更是心疼,對着睡着的女兒喊道:“小言,小言,不哭不哭。”
幾聲後,沈令言才醒轉過來,看到沈律時,忽抱了過來,兩隻小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阿爹,阿爹,不要丢下我,那裡好可怕。”
“哪裡?”
“我夢見了很多鬼火,還有鬼,我很怕。”
沈律輕拍着女兒的背,哄道,“不怕,不怕,那都是噩夢,下次便不會來找你了。”
哄了許久,才讓女兒再度安穩的睡着。
第二日去學堂時,沈律讓臉色仍舊不好的女兒再休息一日,隻囑咐奶嬷嬷照顧沈令言,未迫使她去學堂畫畫。
隻不過,這一日張馳也未來,也未來告假,不知是因何緣故。
第三日,人倒是齊全。
張馳,還有張之揚都來了。張馳仍舊坐在後頭,安安靜靜,臉色發白。張之揚仍是小霸王的性子,坐在課堂間吊兒郎當的模樣。
沈令言歇了一日也去了。
沈令言畫完畫,交給父親看,父親這回未說什麼,目光尤為慈和,點頭說是可以了。
于是她又坐到了後頭去,同張馳他們一同聽課。
她小心的挪近,輕聲道:“長儀哥哥,聽我阿爹說你昨日未來學堂。”
'張馳'坐在身側,未擡頭,隻輕“嗯”了一聲。
她不解,伸手輕扯了扯'張馳'的衣袖,問道:“你為何也告假了?”
卻見'張馳'手被觸到後驚得一縮,握着的筆也倏忽掉在地上。
沈令言彎下身将墨筆撿起,卻見他也伸出手來,餘光卻未錯過他露出的手腕上的青淤。
她“咦”了一聲。
卻見他迅速的将手收于袖中,仿佛無事發生。
沈令言又湊近細細的瞧了眼他。
今日長儀哥哥格外安靜,穿的袍子也比往日更為密實,連脖頸都攏住了。
臉色,也比往日還要偏白,很厚的一層白,連唇色都是毫無血色的,隻不過細看之下,這麼白好像也掩不住一些極淡的痕迹。
'張馳'垂下頭,避開她的目光,低聲道:“坐好來。”
“你”,沈令言伸手在'張馳'掩上的痕迹上一碰,白粉就被摳掉一塊,露出一塊血迹來。
沈令言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分:“你這是怎麼了?”
坐在前面座位的人影回過頭,也看了眼'張馳',幽幽道:“被打了呗。”
他大大咧咧道:“雖然沒被我打,但看樣子是被别人打了。”
“張、之、揚”,沈令言聽罷生氣的看向他。
張之揚眉眼一挑:“可不是我下的手。”
'張馳'看了眼張之揚,神色極淡,又拉住沈令言欲言又止:“我摔的,不幹他事。”
“哼,用不着你解釋,小爺我清白着呢!”張之揚偏過頭去。
“長儀哥哥,你”,沈令言還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于是跑回内室,又拿出一瓶傷藥來,塞到張馳手中,“你用。”
“嗯,多謝”,'張馳'嗓音中仍是淡淡的。
隻不過他的眸光落在手心的藥瓶上,神色非常冷淡,眼翳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