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楚喚雲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驚醒。門外小太監的聲音帶着哭腔:“楚大人,小殿下發了高熱,一直喊着要見您!”
楚喚雲披衣起身,指尖在門闩上頓了頓,心想:皇長孫生病為何不傳太醫反而找他這個挂名伴讀?
踏入文華殿的瞬間,他就察覺了異樣。本該忙亂的寝殿安靜得可怕,隻有兩個面生的宮女立在床前。紗帳後傳來小團子微弱的咳嗽聲,床邊矮幾上放着半碗未飲盡的湯藥。
“昭兒。”楚喚雲行禮時餘光掃過藥碗,湯色渾濁,表面浮着可疑的油星。
“楚老師...”小團子從帳中伸出滾燙的小手,“孤…孤背不出《論語》...”
楚喚雲心頭一緊,孤?!?!
“微臣鬥膽。”他突然掀開紗帳,指尖迅速劃過小殿下頸側,脈搏急促但有力,根本不是高熱症狀!趁機在小團子掌心劃了三個字:别喝藥。
“去請太醫!”楚喚雲轉身厲喝,同時袖中金瓜子已無聲彈出,擊滅了最近的兩盞燈。
黑暗中,他聽見利刃出鞘的輕響,兩名“宮女”撲來的刹那,楚喚雲趁機抱起孩子往外沖。
“東宮...”小團子在他耳邊氣聲說,“他們說...東宮...”
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接着是周弋清朗的嗓音:“大半夜的,文華殿這麼熱鬧?”
刀劍碰撞聲、悶哼聲接連響起。待聲音停止,隻見周弋出現在殿中央,兩個刺客被自己的腰帶捆成粽子扔在腳邊,他手裡把玩着一枚熟悉的玉珏,正是季尋之在譚叙椅中發現的那半塊二皇子信物!
周弋突然将玉珏抛過來:“認識這個嗎?”
“二殿下書房丢的玩意兒,怎麼會在刺客身上?”周弋踢了踢腳下的俘虜,“楚公子不想問問?”
小團子突然拽楚喚雲的袖子:“楚老師,我害怕...”
楚喚雲将小團子往身後拉了拉,轉身時袖中已滑下匕首,“周大人深夜出現在後宮,莫非是來...賞月的?”
“查案。”周弋亮出天督府令牌,“有人舉報文華殿私藏兵器。”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現在看來,有人更想要...小殿下的命。”
殿外傳來嘈雜聲,季尋之帶着天督府的人匆匆趕到。看到周弋,他明顯一怔:“師兄?你怎麼...”
“師弟來得正好。”周弋随手将刺客踹過去,“這兩個活口/交給你了。”他撣了撣衣擺,“對了,師父的驗屍報告我看過了,箭上淬的毒...很有意思。”
卯時的晨光穿過窗紙打在案幾上。季尋之盯着案前兩份截然不同的驗屍報告,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譚叙留下的玉珏。
“大人。”謝存匆匆進來,“刺客招了,說是奉四殿下之命來盜取小殿下貼身物件。”
季尋之冷笑:“栽贓也太明顯了。”他拿起其中一份報告,“周師兄給的這份說箭毒産自南境滑族,但師父中的明明是北狄...”
“會不會是兩種毒?”謝存小心翼翼地問。
門外突然傳來叩門聲。季尋之迅速收起文件,隻見楚喚雲拎着個食盒大搖大擺進來:“季大人吃了嗎?我來給你送點糕點。”
食盒打開,裡面整齊碼着六塊糕點。楚喚雲指尖在第三塊上點了點,酥皮下的餡料顔色略深。謝存識趣地退下後,季尋之掰開那塊酥,裡面裹着張字條:東宮有異,申時茶會。
“周弋最近見了誰?”楚喚雲突然問。
“昨日去了趟戶部,見了杜侍郎的師爺。”季尋之皺眉,“你懷疑他...”
“你不懷疑?”楚喚雲拈起半塊酥,“他太奇怪了,自從他回來帝都的水就越來越渾。”
季尋之剛要反駁,衙門突然一陣騷動。兩人沖出去時,隻見院中立着個渾身是血的驿卒,手中高舉八百裡加急軍報:“北狄犯邊!鎮北關告急!”
申時的茶樓雅間,楚喚雲正把玩着茶盞,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周弋從屋檐倒挂下來。
“周大人的出場方式真特别。”
“楚公子推辭的借口更特别。”
“再特别也比不上周大人查案的手段特别。楚喚雲推開窗,“聽說您給譚督主的死因找了兩種解釋?”
周弋翻身入内,玄色衣擺掃過案幾:“一種給陛下看,一種給真相。”他突然湊近,“知道我最厲害的是什麼嗎?”
“瞎話張口就來?”
“不,我能分辨九十三種毒藥。”周弋從懷中取出個小瓷瓶,“師父中的第三種毒,在這裡面。”
楚喚雲接過瓷瓶,隻見瓶底粘着幾粒藍色晶體:“這是...”
“玄州特産,藍晶砂。”周弋輕笑,“混入傷口會讓人說真話。師父臨死前那些話,你确定是他本意?”
楚喚雲知道,周弋是故意讓人認為譚叙的那些話并非本意。
“周大人為何告訴我這些?”
“因為有趣啊。”周弋輕笑,“一個裝瘋賣傻的質子,一個死腦筋的師弟,再加上我這個瘋子,這局棋才夠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