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霜降,鎮北侯府的楓葉紅得似火。楚喚雲斜倚在廊柱邊,指尖把玩着一顆葡萄,看季尋之在庭院裡教昭兒習劍。小團子一招一式學得認真,季尋之束起的發尾随動作輕晃,在殘陽下泛着鴉羽般的光澤。
“世子爺。”江禾捧着食盒過來,“廚房新做的蟹粉酥,您嘗嘗?”
楚喚雲拈起一塊,酥皮簌簌落了一身:“太甜,季大人不愛吃。”
江禾偷笑:“我又沒說是給季大人備的。”
正說着,季尋之已收劍走來。昭兒撲到楚喚雲腿邊:“楚師父!季哥哥誇我劍招有進步!”
“是嗎?”楚喚雲掏帕子給小孩擦汗,“那得獎勵。”說着從懷裡摸出個草編的蚱蜢,惹得昭兒歡呼雀躍。
“你武功比我好,還一味的躲懶讓我教昭兒。”
“那敢問季大人,請您做師父需要多少銀子啊?”楚喚雲挑逗着他,接過他手裡的劍遞了一杯茶。
季尋之接過楚喚雲遞來的茶,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滾動。楚喚雲盯着他脖頸上未消的吻痕,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看什麼?”季尋之耳根微紅。
“看季大人...”楚喚雲湊近他耳邊,“昨夜在我榻上可不是這副正人君子模樣。”
“啪!”
季尋之手中茶盞突然碎裂——不是羞惱,而是敏銳地捕捉到牆外異響。幾乎同時,楚喚雲已将昭兒護在身後,手中握劍蓄勢待發。
“世子。”江讓翻牆而入,單膝跪地,“北疆軍報,侯爺和将軍大破狄人于陰山,斬首八千!”
緊繃的氣氛瞬間消散,昭兒蹦跳着去搶軍報。楚喚雲卻注意到季尋之指尖沾着的茶葉——方才那一下,這人連内力都用上了。
“這麼擔心我?”他借着接軍報的動作,勾了勾季尋之的小指。
季尋之睨他一眼:“怕你死了沒人付我工錢。”
入夜,楚喚雲寝室飄出酒香。楚喚雲赤着上身,拎着酒壺,擡手晃了晃:“好酒,季大人賞個臉?”
季尋之嗅了一下,突然皺眉:“醉仙釀?這酒...”
“特意從你庫房偷的。”楚喚雲得意洋洋,“聽說季大人珍藏五年都舍不得喝?”
季尋之起身上前,低語:“偷一罰十。”
話音未落就被楚喚雲按倒在榻,“季大人可真黑。”
說罷,楚喚雲便俯身吻了下去,他瘋狂的侵略着、探索着,從嘴唇,到耳後,到頸窩,到下巴,到鎖骨,季尋之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絲情緒,他都發了瘋的想要。
他雙手環住季尋之的腰往上一提
“你是我的。”
季尋之沒有作聲,他無法說出任何回答,即使他的内心早已雀躍早已沸騰,但他仍然無法表達其中萬一。他是那個體面考究、冷靜自持的季尋之。但在楚喚雲這裡,他想要全部,想要楚喚雲的全部,也想給楚喚雲自己的全部,美好的、陰暗的、痛苦的、難以啟齒的,他都想接受和給予。
這兩個人在對方面前都是瘋子,都是敗給了心之所向的瘋子,他們也都是傻子,都是孤注一擲托舉着對方的傻子。
燭火搖曳到三更才熄。楚喚雲緊摟着這個讓他無法自控的男人。
季尋之緊貼楚喚雲汗濕健碩的胸膛,指尖描摹他鎖骨處的舊傷:“你身上好多疤……”
“你的也不少啊……”
“這疤怎麼來的?”季尋之指尖從鎖骨滑過楚喚雲胸口
“十四歲那年跟狼打架,被狼抓的。”
“這個呢?”手指移到肋下。
“七歲那年搶人家的果子吃,被阿姐打的。”楚喚雲不敢讓他的指尖繼續往下移了,剛剛的幾次翻雲覆雨讓他現在實在沒力氣了。他握住季尋之的手放在心口。
“你呢?右肩這道疤是怎麼來的?”
“十二歲時緝拿水匪,被匕首劃的。”
“那大臂上這塊……”楚喚雲忽然側起身:“等等,你十二歲就進天督府了?”
季尋之閉着眼“嗯”了一聲。月光透過紗窗,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陰影。
楚喚雲心頭一刺——他想起季尋之從未提過的身世。
“我其實…跟師兄差不多。我六歲就被師父撿了回來。”季尋之突然開口,平靜的像在說别人的故事,“他說我根骨好,适合練武。”
楚喚雲一陣心疼,低頭吻了吻那道疤痕:“以後,你有我疼。”
季尋之睜開眼,眸中映着星河與他的倒影:“傻子。”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雪,這天大雪剛停,朱雀大街被地上的雪映得比以往的白天更加明亮,楚喚雲咬着糖葫蘆,看季尋之在攤前挑松子。高大的身軀身披黑金大氅,襯得他肩寬腰窄,引來不少小娘子偷瞄。
“這位郎君好眼光!”攤主熱情推銷,“遼東來的雪松子,最配臘八粥!”
季尋之認真嗅了嗅:“要半斤。”
楚喚雲湊過去在耳畔低語:“季大人還會下廚?”
“付錢。”季尋之沒看他轉身就走。
楚喚雲付完銅錢,“要做給我吃?”
“給你阿姐備的。”季尋之突然一個急刹,轉身仰頭笑着說,“她明日不是要回京?”
楚喚雲僵住——他忘了這茬。而且楚喚舟最愛吃松子,若被姐姐知道他忘了姐姐回京的事,怕不是要被大刀片成下酒菜。
“慌什麼。”季尋之把紙包塞給他,“就說你買的。”
結果次日,楚喚舟剛回到府裡就揪住弟弟耳朵:“松子粒粒飽滿,一看就不是你挑的!”
季尋之站在廊下忍笑。
楚喚舟突然甩給弟弟一個包袱:“北疆的雪貂皮,給你倆做護腕。”
這句“你倆”太過自然,楚喚雲心裡極暖。他阿姐何等人物,這是認可了。
結果楚喚舟回京的第三日,季尋之在書房遭了殃。
“這字寫得跟狗爬似的!”楚喚舟拎着季尋之批閱的公文,眉毛擰成死結,“天督府現在招人都不考書法?”
楚喚雲正偷吃季尋之案上的松子,聞言差點噎住:“阿姐,那是刑部送來的急件...”
“急件就更該字迹工整!”楚喚舟“啪”地将公文拍在桌上,墨汁濺了季尋之一袖口。
季尋之默默放下筆,起身行禮:“将軍教訓的是。”
“還有你!”楚喚舟突然轉向楚喚雲,“坐沒坐相!在軍營裡早挨軍棍了!”
楚喚雲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站得筆直。季尋之瞥見他偷摸把松子塞進袖子裡,嘴角抽了抽。
“你倆一個罰站一個練字!” 楚喚舟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教育了半天了,她也不再打擾兩個人的相處時間了。
“季大人,你之前不是說你特别希望有個姐姐嗎,怎麼樣,如你所願了吧?”楚喚雲不着調的笑着說。
“嗯,很幸福。”季尋之也淡淡的笑着,笑中卻有着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悲傷。
楚喚雲不知道,季尋之曾經也有個姐姐。
突然窗外傳來江禾的慘叫——楚喚舟嫌侯府廚子刀工差,親自去廚房"指點",這會兒正在剁排骨,案闆震天響。
“你阿姐...”季尋之壓低聲音,“以前也這樣?”
楚喚雲苦着臉:“這都算收斂了。我從小就是被阿姐打到大的。她十八歲的時候嫌禁軍操練懈怠,把人家校場拆了重鋪。”
“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喚雲,怕楚将軍怕到骨子裡。”季尋之笑的更加動人。
“從前是,但現在,我怕長姐…和你。”楚喚雲調戲中帶着認真。
盡管兩個人在打情罵俏互相調侃,但一個筆一直沒敢停,另一個愣是一步沒敢動。
正說着,楚喚舟突然折返,手裡拎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季大人,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