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深處,血腥味濃得刺鼻。楚喚雲蹲在樹杈上,眯眼看向下方橫七豎八的屍體。全是黑甲衛裝束,但沒有謝存。
“世子。”程七從陰影裡鑽出來,指向前方,“有馬蹄印往東去了。”
楚喚雲躍下樹幹,靴尖踢開一具屍體,露出脖頸上細如發絲的刀口。
“繡春刀。”他冷笑,“玄甲衛什麼時候用起天督府的兵器了?”
程七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想嫁禍?!”
“走。”楚喚雲翻身上馬,“東邊是亂葬崗,适合滅口。”
驿站内,趙嵘帶着玄甲衛破門而入時,季尋之正在燈下批公文。
“季大人好雅興。”趙嵘假笑拱手,“奉陛下口谕,請大人即刻回京。”
季尋之頭也不擡:“聖旨呢?”
“事出緊急,隻有口谕。”
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團墨,季尋之緩緩擡眼:“趙大人帶着五十精兵夜闖驿站,就為傳一句口谕?”
趙嵘被那眼神刺得後退半步,強撐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是嗎?”季尋之突然摔碎茶盞。
窗外瞬間亮起無數火把,埋伏多時的黑甲衛破窗而入,弓弩齊指!
趙嵘臉色慘白:“季尋之!你敢抗旨?!”
“旨?”季尋之冷笑,“等趙大人拿出聖旨,本官自當跪接。”他擡手一揮,“拿下!”
亂葬崗上方的天空中烏鴉盤旋。謝存背靠斷碑,胸前插着半截斷箭,手裡死死攥着染血的密函。腳步聲逼近時,他咬牙舉起佩刀。
“省點力氣吧。”楚喚雲踢開攔路的屍體,“還活着呢?”
謝存脫力般垂下手臂:“世子……密函……”
楚喚雲蹲下身,掰開他手指取出那團染血的紙。借着月光,隐約可見“川州”“私兵”“陛下”等字眼。
“玄甲衛幹的?”
謝存搖頭,咳出一口血:“繡春刀……但不是我們的人……”
楚喚雲眸光一凜——果然是要嫁禍天督府!
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程七急道:“世子,追兵!”
“走。”楚喚雲一把扛起謝存,“撐住了,你要是死在我懷裡你主子會打斷我的腿。”
五更天,季尋之站在驿站院中,看着被捆成粽子的趙嵘。
“趙大人可知僞造聖旨是什麼罪?”
趙嵘梗着脖子:“你休要血口噴人!”
“那這是什麼?”季尋之甩出一封密信——是從趙嵘貼身衣物裡搜出來的,蓋着川州巡撫的印。
趙嵘面如死灰。
突然,驿站大門被猛地踹開!楚喚雲扛着奄奄一息的謝存大步踏入,将染血的密函拍在趙嵘臉上:“看清楚了,這可是你主子親筆?”
季尋之迅速浏覽密函内容,瞳孔驟縮——上面詳細記錄了皇帝如何密令川州官員克扣軍饷,豢養狄人私兵!
“精彩。”楚喚雲踹了腳癱軟的趙嵘,“回去告訴老東西,這份大禮,我楚家收下了。”
紫宸殿内,永明帝摔了第八個茶盞。
“廢物!全是廢物!”
趙嵘額頭流血也不敢擦:“陛下,季尋之他、他竟敢私扣朝廷命官……”
皇帝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鮮血刺目。他盯着殿外漸亮的天光,忽然獰笑,“好啊……既然他們想玩……”
“傳旨!三日後麟德殿大宴,朕要親自為楚卿、季卿慶功!”
太監總管腿一軟——上次皇帝這麼笑,是先太子暴斃那晚……
麟德殿大宴前夜,楚府書房燭火通明。
楚喚雲指尖轉着那封染血的密函,火光映得他眉目如刀:“老東西這是要擺鴻門宴啊。”
季尋之站在沙盤前,手中黑旗插在麟德殿位置:“禁軍已換防,全是玄甲衛的人。”
“世子,季大人……”程七推門而入,臉色凝重,“剛探到消息,陛下調了神機營入宮——火铳手埋伏在殿外回廊。”
火铳!季尋之指尖一顫,黑旗“啪”地折斷。大周律令,非戰事不得動用火器,皇帝這是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楚喚雲卻笑了:“挺好,省得我們找借口掀桌。”他忽然拽過季尋之的手,将密函拍在他掌心,“明天你稱病别去。”
“不可能。”季尋之冷聲抽手。
“胡鬧!”楚喚雲猛地将他按在沙盤上,木制城垛硌得人發疼,“你知道火铳是什麼威力嗎?沾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