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喚雲撲到破碎的雕窗前,隻看到季尋之和宇文昭的身影被深淵吞沒。他的手指死死扣住窗棂,木刺紮入掌心,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卻渾然不覺。
“季尋之——”
他的聲音被雷聲吞沒。
程七從後方拽住他的手臂:“世子!山下的村民已疏散,但火藥引線快燒完了!”
楚喚雲猛地回頭,眼底赤紅:“帶人撤。”
“那您……”
“滾!”
程七從未見過這樣的楚喚雲,仿佛一柄出鞘的刀,殺氣幾乎化為實質。他不敢再多言,咬牙帶人退出秘庫。
楚喚雲抓起地上的火把,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深淵。深淵底部暗河湍急。楚喚雲從冰冷的河水中掙紮起身,火把早已熄滅。他咳出幾口嗆入的河水,借着偶爾閃過的雷電光芒搜尋季尋之的身影。
“尋之!尋之!”
回答他的隻有嘩啦水聲。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微弱的金屬碰撞聲。楚喚雲立刻朝聲源處奔去,靴底踩碎的水花在黑暗中濺起。河灘亂石間,季尋之正單手架住宇文昭的咽喉,持劍抵在他心口。兩人身上皆血迹斑斑,顯然經曆了一番惡鬥。
“尋之!”
季尋之聞聲擡頭,冷峻的面容在閃電照耀下蒼白如鬼。他的官袍被血浸透,左臂不自然地垂着,顯然已經脫臼。
宇文昭趁機掙脫,踉跄後退:“楚太傅來得正好......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曆代帝王都容不下楚家?”
楚喚雲提刀逼近:“閉嘴。”
“因為你們随時都可以換座位上的人,但偏偏你們楚家......太忠心了。”宇文昭咳着血笑,“忠到讓帝王害怕...随時都得都擔心何時你們家就惱了...陸景淵殺你爹,焉知陸昭将來不會殺你?
季尋之突然一劍刺出,宇文昭勉強閃避,仍被劃破肩膀。
“挑撥離間的手段,太低劣。”季尋之聲音冰冷。
宇文昭大笑:“是嗎?那為何陸昭明知藏龍山有詐,還派你們來?他難道不是借刀殺……”
刀光一閃,楚喚雲的長刀貫穿他胸膛。
宇文昭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胸口的刀鋒。鮮血從他嘴角溢出,染紅了那枚朱砂痣。
“哈哈哈哈…楚喚雲......終究會......明白的......”
楚喚雲抽刀,屍體倒地。
楚喚雲替季尋之接回脫臼的手臂,動作利落。季尋之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卻始終沒喊疼。
“季尋之你他媽瘋了?”楚喚雲撕下衣擺包紮他肋下的傷口,聲音發顫,“跟那種人同歸于盡?你的命就他媽這麼不值錢?”
季尋之虛弱的擡眸看他:“你跳下來就不瘋?”
“我……”楚喚雲的話被突然的爆炸聲打斷。整個山洞劇烈搖晃,碎石簌簌落下。
“火藥引爆了……”季尋之強撐着站起身,“出口可能被堵……找别的路……”
兩人相互攙扶着沿暗河前行。楚喚雲的肩傷崩裂,血順着指尖滴落;季尋之的呼吸越發沉重,顯然内傷不輕。
“尋之……”楚喚雲突然開口,“如果......”
“沒有如果。”季尋之打斷他,“昭兒不是永明帝。”
“你怎麼知道?”
”因為是你親手把昭兒教出來的。”季尋之停下腳步,直視楚喚雲的眼睛,“他最像你了,不是嗎?”
楚喚雲怔住。
季尋之忽然擡手,拇指擦過他臉頰上的血漬:“喚雲,相信你自已,也相信昭兒,不是所有忠誠都會喂了狗。”
暗河的水聲掩蓋了心跳。楚喚雲抓住季尋之的手腕,将人抵在濕滑的岩壁上:“......你不可以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
兩人的呼吸交纏,楚喚雲低頭,狠狠吻住季尋之的唇。這個吻帶着血腥味和未消的餘怒,像是要把所有不安都碾碎在唇齒之間。季尋之閉眼回應,手指插入他散落的發間。
話不能不留餘地啊……君心難測,帝心如淵啊……
黑甲衛挖通塌方的洞口時,程七幾乎哭出來:“主子!!季大人!”
楚喚雲背着昏迷的季尋之走出廢墟,陽光刺得他眯起眼。
陸昭親自帶人趕來,少年天子跳下馬背,眼眶通紅:“太傅!季師他……”
“活着。”楚喚雲啞聲道,“但需要太醫。”
陸昭立刻命人接過季尋之,卻見楚喚雲晃了晃,突然單膝跪地。
“太傅!”
楚喚雲望着少年天子堅毅的側臉,忽然想起季尋之的話——不是所有忠誠都會喂了狗。
一個月後,季尋之在楚府後院練劍,傷勢已好了七八分。楚喚雲倚在梨樹下啃蘋果,時不時出聲指點——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胡說八道。
“季大人這一招'白虹貫日',力道差了點。”
季尋之收劍冷眼看他:“你行你上。”
楚喚雲笑嘻嘻湊過去:“我傷還沒好全呢。”
“撒謊。”季尋之捏住他手腕,“太醫昨日剛說你可以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