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船剛靠岸,鬥笠漢子便抱拳一禮:“二位大人,久等了。”
楚喚雲笑吟吟地抛着銅錢:“你們幫主呢?本官要的人頭,他可準備好了?”
漢子沉默片刻,突然掀開船闆,寒光暴起,十二名弩手從船艙躍出,淬毒的箭矢破空而來。季尋之旋身揮劍,斬落五支,餘下七支被楚喚雲的長槍掃進水裡。
“啧,這就是漕幫的待客之道?”楚喚雲槍尖抵住漢子咽喉,“本官很失望啊。”
漢子獰笑:“楚大人要的人頭,在這兒!”
他猛地扯開衣襟,胸口綁着火藥,引線滋滋燃燒。季尋之瞳孔驟縮,一腳将楚喚雲踹進蘆葦叢,自己撲向水面。
“轟!”
爆炸的氣浪掀翻半個涼亭。季尋之從水裡冒頭時,右臂火辣辣地疼,血染紅了一片水域。
“尋之!”楚喚雲的聲音從岸邊傳來,帶着罕見的慌亂。
季尋之剛要應答,忽然腰間一緊——水下有人用鐵鍊纏住他的腰,正将他往深處拖!
渾濁的河水中,季尋之看清了偷襲者的臉: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嘴角,正是瀾滄幫三當家“鬼刀”。
鬼刀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門牙,手中鐵鍊又纏緊三分。季尋之反手去摸匕首,卻發現腰間空空——方才爆炸時掉了。
缺氧開始模糊視線時,一道黑影箭般射來。楚喚雲的長槍穿透鬼刀肩膀,血霧瞬間彌漫。季尋之趁機掙脫鐵鍊,剛浮出水面換氣,就被楚喚雲一把拽上小船。
“傷哪了?”楚喚雲聲音發顫,手卻穩得可怕,撕開他浸血的袖管檢查。
季尋之喘着氣搖頭:“皮肉傷……小心!”
“嗖!”一支冷箭從暗處射來,楚喚雲側身避開,箭矢釘在船闆上,尾羽纏着張字條。
季尋之展開一看,上面潦草寫着:銅礦換命,子時亂葬崗。
楚喚雲冷笑:“還真敢要價。”
遠處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火把的光亮漸近——是漕幫的援兵。季尋之抓起船槳:“先撤。”
楚喚雲卻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
他從懷裡掏出個火折子,點燃後扔進船艙。艙底露出黑漆漆的火藥桶,引線滋滋燃燒。
“見面禮。”楚喚雲攬住季尋之的腰,足尖一點躍上蘆葦蕩。身後爆炸聲起,烈焰吞沒了追兵。
磷火在墳茔間飄蕩時,季尋之正用匕首削尖一根胫骨。楚喚雲蹲在旁邊,把玩着剛從屍體上扒下的瀾滄幫腰牌。
“季大人,你猜今晚能見到正主嗎?”
季尋之将骨刺卡進袖箭機關:“銅礦比命值錢,他會來。”
話音未落,枯樹上傳來沙啞的笑聲:“季督主果然痛快。”
一個披着蓑衣的老者從樹後轉出,手裡拎着盞人皮燈籠。火光映出他缺了三指的右手——瀾滄幫幫主“閻羅手”。
楚喚雲槍尖點地:“我們要的東西呢?”
閻羅手踢開腳邊的陶罐,滾出顆血淋淋的人頭:“兵部劉侍郎,三年前經手銅礦調令的,夠換條生路吧?”
季尋之瞳孔微縮。劉侍郎正是當年在青河糧倉案上作僞證的官員之一。
“不夠。”楚喚雲突然暴起,長槍/刺穿閻羅手左肩,将人釘在墓碑上,“銅礦在哪?”
閻羅手痛極反笑:“楚大人不妨猜猜,為何偏偏是亂葬崗?”
地底突然傳來機括聲,十幾具“屍體”破土而出!季尋之袖箭連發,骨刺穿透三個死士咽喉,反手奪過一把刀擲向閻羅手。
刀鋒擦着脖頸劃過,閻羅手趁機掙脫長槍,退到墳堆高處:“銅礦早熔成了箭簇,此刻怕是已到北疆……”
楚喚雲臉色驟變。若軍械真入了楚喚舟的駐地,謀逆罪就徹底洗不清了!
季尋之卻突然冷笑:“謊話說三遍,自己都信了?”
他掏出一個竹簡召開拎在面前——上面用血畫着漕幫的密道圖,箭頭直指城南私港。
閻羅手終于慌了:“你怎會……”
“因為劉侍郎的人頭是假的。”季尋之劍尖挑起地上頭顱,露出耳後易容的膠痕,“真的劉侍郎,今早還在天牢招供。”
楚喚雲大笑:“好個将計就計!”長槍如龍,直取閻羅手心口。
當季尋之劈開最後一道艙門時,三百箱銅錠整齊碼在眼前,箱口烙着兵部的火漆印。
楚喚雲用槍尖挑開一箱,銅錠底部赫然刻着“楚”字——是當年楚家軍押送軍饷的标記。
“栽贓做到這份上,真是難為他們。”楚喚雲嗤笑,突然一槍捅穿陰影裡的賬房先生,“說吧,誰指使的?”
賬房咳着血笑:“二位大人不妨回頭看看……”
港口突然亮如白晝。數百玄甲衛持弩圍住貨船,為首之人高舉金牌:“奉陛下口谕,查抄私港!”
季尋之握劍的手一緊——是陸昭的貼身暗衛!
楚喚雲卻朗聲笑道:“來得正好!本官剛查到兵部私吞銅礦的證據,快請陛下過目!”
他踢翻銅箱,露出底層夾帶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銅礦熔箭,嫁禍楚氏,工部侍郎唐某手令。
唐某,正是在朝堂上彈劾楚喚雲最狠的唐閣老之子
暗衛首領愣在原地。季尋之趁機将染血的賬冊塞進他手裡:“勞煩轉告陛下,天督府明日會呈上完整證供。”
陸昭聽完禀報,忽然将朱筆折成兩段。
“不愧是朕的兩位老師。”少年天子笑得極輕。
老太監小心翼翼道:“陛下,唐閣老那邊……”
“讓他兒子去诏獄走一趟。”陸昭拾起斷筆,在奏折上劃了道血紅的叉,“至于老師……”
“朕要看看太傅的傷,好透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