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内楚喚雲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帝王，發現他正盯着自己衣襟出神。

“陛下...”

“你身上有季卿的味道。”陸昭突然說。

楚喚雲一愣，下意識聞了聞袖子，“可能是方才在商會...”

“朕讨厭這個味道。”陸昭從暗格裡取出香囊扔給他，“戴上。”

楚喚雲接住香囊捏了捏，裡面裝着安神的藥材。他系上香囊時，聽見陸昭又說：“明日讓季尋之搬進宮來住。”

“啊？？？這……”

“怎麼了？”

“這不合規矩...”

“朕就是規矩。”陸昭低下頭看着奏折。

楚喚雲上前一步拉住陸昭的袍袖，“昭兒，你到底...”

“叫陛下。”陸昭甩開他的手，“朕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退下。”

楚喚雲告退後站在門口，看着禦書房緩緩關上門，他站在台階下歎了口氣，轉身往值房走去。

值房裡，季尋之正在整理商稅文書，擡頭看見楚喚雲站在門口，“怎麼這副表情？”

“尋之...”楚喚雲把香囊解下來扔在桌上，“昭兒讓你明日搬進宮住。”

季尋之筆尖一頓，“你答應了？”

“我能說不嗎？”楚喚雲癱坐在椅子上，“他現在…都快割裂了…”

“昭兒此刻…太痛苦了…”季尋之歎了口氣繼續低頭寫字，“那就搬吧，正好方便處理新政事務。”

入夜，禦書房的燈還亮着。陸昭盯着桌上攤開的商稅細則，眼前卻總是浮現楚喚雲和季尋之站在一起的畫面，他煩躁地推開文書，起身走到窗前，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大太監的聲音，“陛下，楚大人求見。”

陸昭深吸一口氣：“宣。”

楚喚雲端着食盒進來時，看見滿地散落的奏折和陸昭發紅的眼眶。他放下食盒，蹲下身一本本撿起文書：“陛下，用些宵夜吧。”

“朕不餓。”

“是桂花糕。”楚喚雲打開食盒，“臣記得陛下小時候最愛吃...”

“朕說了不餓！”陸昭一把打翻食盒，糕點滾落一地。

楚喚雲安靜的與陸昭對視，眼神盡是心疼和無可奈何。

陸昭喘着粗氣，突然抓住楚喚雲的手腕，“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能這麼平靜？”

楚喚雲任由他抓着，“因為我們知道，陛下終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朕現在就很明白！”陸昭聲音發抖，“朕要你永遠...”

“陛下。”楚喚雲輕聲打斷，“季尋之已經搬進宮了。”

陸昭愣住，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臣會一直陪着陛下。”楚喚雲撿起一塊完好的桂花糕遞給他，“但不是以陛下目前想的那種方式。”

月光透過窗棂，照在少年天子顫抖的指尖上。他慢慢松開楚喚雲的手腕，接過那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太甜了。”

楚喚雲笑着走去拾起所有的糕點，一邊走一邊說，“是啊，陛下早就不愛吃甜食…”

“朕從來都不喜歡吃甜！！！”陸昭猛地抓起茶盞砸向牆壁，瓷片飛濺，熱茶潑了滿牆。

太監宮人們在門外瞬間屏氣，戰戰兢兢瑟瑟發抖，誰也不敢動。

“季尋之都知道！你不知道！”陸昭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刀鋒刮骨，他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昭兒…”楚喚雲朝他走來。

“别過來！”陸昭後退一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朕沒讓你過來！”

楚喚雲卻繼續向前，伸手握住他發抖的手腕，“你掌心都掐出血了。”

陸昭猛地甩開他，聲音嘶啞，“你憑什麼管朕？！你不是巴不得離朕遠遠的嗎？！你不是——”他突然哽住，眼眶通紅，“你不是隻在乎季尋之嗎？！”

楚喚雲靜靜看着他，忽然一把将人拽進懷裡，死死按住他掙紮的後背，“可我也在乎你啊，我怎麼可能不在乎我的昭兒呢？”

陸昭渾身僵硬，随後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癱在他肩上，喉嚨裡發出幼獸般的嗚咽，“你騙人……你明明……”

“我騙你什麼了？”楚喚雲歎氣，手指穿過他散亂的長發，“我每日都在你眼前，替你批奏折，陪你議政，連季尋之都被你強召進宮了——”

“可你心裡向着他！”陸昭突然擡頭，眼底血絲猙獰，“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朕不一樣！”

楚喚雲怔了怔，忽然苦笑，“昭兒，你分得清什麼是依賴，什麼是愛嗎？”

陸昭猛地推開他，“朕當然分得清！朕對你——”

“陛下。”季尋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不知站了多久，手裡還捧着戶部剛送來的文書，“工部的人到了。”

陸昭大口地喘着粗氣，努力的平複着情緒，表情緩緩變得平靜，他整了整衣襟，擡手将散落的發絲捋到耳後，方才的瘋狂仿佛從未存在。

“宣。”他語氣平穩，卻甚是冰冷。

楚喚雲看着他的背影，心髒像是被人生生攥緊。

又是一個深夜，陸昭獨自坐在寝殿内的台階上，赤着腳踩在冰涼的地磚，月光照進來，映得他臉色慘白。門外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滾出去。”

楚喚雲拎着食盒走進來，盤腿坐在他身旁，“吃點兒東西。”

“朕不餓。”

“撒謊。”楚喚雲打開食盒，是熬得濃稠的米粥，“你今日在朝堂上胃疼得冷汗直流，當我看不見？”

陸昭盯着那碗粥，突然輕輕的冷笑，“老師現在是在可憐朕嗎？”

“是心疼。”楚喚雲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張嘴。”

陸昭死死盯着他，忽然一把打翻粥碗，滾燙的粥潑在兩人手上，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猛地揪住楚喚雲的衣領，“你知不知道朕每晚都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