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蒙蒙亮,始終呈現詭異的黑灰色。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陰霾,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街道上的人此時達到了峰值。
早上好多不明所以,仍在觀望的人群,看到不少的人帶着物資回來之後,終于行動了起來。大量的百姓加大了社區工作人員的工作量,龐大的人數極易起沖突。
蘇念在室内關着窗戶,都能聽見外面人聲鼎沸。
始終循環播放的廣播之下,無數的人争吵,非常時候非常手段,執法人員隻能用鐵血手腕将影響人流速度的鬧事者鎮壓。
也有人在這樣的情況下,組織人手,成為志願者,主動站出來維持秩序。
天空中傳來轟鳴。
街道上排着隊的人群擡起頭,看見數道戰機雙垂尾翼留下的兩道白痕。
……
外面亂,房間裡面更亂。
房間裡沒有一點落腳的地方,蘇念踮着腳小心不踩到物資,也小心不絆倒自己。
廣播正播到“……關好門窗,注意遮擋光線,降低聲音,減少被發現的概率!”,蘇念來到客廳外晾曬衣服的小陽台。
陽台做了封窗,但誰也不會在客廳睡覺。租房的客廳,不過是三個房客的公共活動室,所以房東在客廳裡壓根沒有窗簾,陽台外面到屋内一覽無餘。
她們沒有時間買窗簾,蘇念能想到最簡單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用膠布把床單蓋上去。
床單遮光能力一般,也隻能擋住外面的視線。
她們幾個人唯一能隐藏光線的方式,隻有在夜間減少燈光使用,最多拿個小型夜燈照明,不然一定會透光。
蘇念心跳極快。
她都忘了觀察封了窗的小陽台需要多少床單,直接跑回卧室,把自己所有幹淨床單一股腦抱了過來,轉頭又去翻雜物箱裡的膠帶。
“轟——!!!”
遠處天邊傳來爆炸的巨響,那聲音大得大地好像都在震動。
恰好剛打開房門的廖安慘叫一聲。
“哎喲——!”
還推車回來的廖安被地上的雜物絆了個跟頭,她本來就害怕,這一摔更是腿軟的站不起身,直接跪坐在地上。
這聲巨響像是突然跳入羊圈的狼,驚的羊群在羊圈内瘋狂擠壓尖叫、逃命。
陽台外傳來人群的尖叫,汽車電動車的警報,廣播還在繼續,志願者被人群推擠,社區的人扯着嗓子在大喇叭裡喊,嘗試維持秩序。
網絡上消息在飛速傳播,無數電話打入,人群的唾沫星中又有新的災情傳播出去。
執法人員的對講機不斷下達新的指令,調度、執行。
“嗡嗡嗡——”
空中幾架戰機朝着剛剛同樣的方向飛去。
陸地防空系統的炮台對準了城市上方,黑壓壓的“烏雲”越來越低,炮台嚴陣以待。
廖安眼紅地看着蘇念。
“炮聲!你聽到了嗎?”
“打起來!”
“怎麼辦啊,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廖安聲音帶着哭腔。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不想死!”
誰也沒有經曆過“末日”,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蘇念拿着膠帶把廖安拉起來。
她深知這種時候待着空想絕對會被自己的思維逼崩潰,必須動起來,就算是無用功,也得在極限24小時剩下的時間裡動起來。
“來!拿着!”
蘇念不由分說地把膠帶塞進了廖安手中。
她自己也在顫。
可是沒有辦法,活着,得想辦法活着。
“廣播裡說了,要遮光,減少被發現的概率!我們得把陽台玻璃擋住!”
廖安手抖個不停,摳膠帶摳了半天。
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幹枯,動起來!必須動起來!
除此之外呢?她們還能做點什麼?
蘇念的大腦再次空白。
她剛剛有點計劃,至少在短暫坐着吃巧克力的時候有,她計劃着什麼來着?她想把陽台封起來,對,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
一發炮仗好像把她的腦仁一起炸飛了。
她眼神木讷地重複手上的工作,接過廖安的膠帶,把床單鋪平,用膠帶将床單邊沿固定在玻璃窗戶上。
屋内的光線比外面亮一點點,蘇念的半張臉映在還沒有遮擋的窗戶上。
她的眼睛追随着屋外的異樣微微上探。
天空好像從頭頂壓了下來,濃厚的霧氣出現在她正前方高樓的頂部,看着就仿佛是世界正在緩慢地向内坍塌。
是廣播裡的迷霧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蘇念激靈地手抖,貼好的床單被她拽了一小塊。
“救命!救命!救命!”
人喊。
“啊啊啊!”
尖叫。
“别跑!不能跑!踩踏事故!”
喇叭。
“砰砰砰——!”
槍。
開槍了。
在室内,市中心。
在打誰?
人?
還是怪物?
蘇念看不見,陽台的視線有限,在街道上是視覺死角,她隻能看到在台球桌上被白球撞開的球一樣四散的人群。
人群沖爛了分流的欄杆,有人被踩在腳下。
救護車的聲音沒有斷過,槍聲也沒有停歇,床單越鋪越慢,蘇念映在窗戶上的臉變成了花格子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