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七瞬感不妙,此人話中的小白臉似是在指她。
“不妥,雖說此人來路不明,但也不排除是清白之人的可能。”
“還算有點人性。”舞七懸着的心安了些許。
“打狗棒法算得了什麼,本幫主最厲害的可是刀法。”
“……刀法,之前沒聽說過幫主竟會使刀?”丐幫弟子議論紛紛。
“蠢!”牛幫主敲了敲一個乞丐的頭,“本幫主本就武功蓋世,怎麼可能隻會一招打狗棒法呢?……告訴你們也無妨,本幫主乃屠戶世家,自幼跟着爹娘殺豬,在無數晝夜的手起刀落中,以刀論道,自學成一派,今日沒有野禽便算了,下次咱們弟兄們想吃豬肉了,本幫主好好讓你們開開眼!”
“好好好!”應和聲此起彼伏。
“……”舞七擡頭望月。
“隻可惜本幫主,此生唯一遺憾就是情路不順。”說到此處牛幫主有些黯然神傷,但轉瞬收起了情緒。
他推開衆兄弟,徑直走到舞七跟前。
“這位小兄弟,你且放心,我剛剛已派我最信任的兄弟去調查了,我那兄弟見多識廣,你若真被冤枉,定還你清白,但他若查出你扯謊騙人……我自幼便視香玉如至親,她受到半點閃失,你便人頭落地,以死謝罪。”
“牛幫主所言極是。”如今人為刀俎,她為魚肉,舞七隻能順從地點了點頭。
“……該死的商文皓!”舞七在心裡暗罵道,那死人定是從城外北郊林那裡一路尾随她,不敢與她正面沖突,便想出了這種陰招來整她,收買了像店小二這類的人,至于香玉姑娘,她似乎跟這丐幫幫主關系匪淺,多半是被那商文皓騙來的!
個頭極其矮小、瘦瘦黑黑的乞丐,舉着一個大鍋搖搖晃晃地往乞丐群裡擠,邊跑邊大聲嚷嚷,“酸香豆花湯來喽!”
“好,吃晚飯啦!”乞丐們振臂高呼,排着隊要接湯喝。
趁着乞丐們在排隊喝湯,舞七觀察四周,荒蕪的廟宇古殿上雲霧氤氲,磚瓦皆是歲月的痕迹,枯萎破敗的植被肆虐,臨及裸露幹涸的黃土,四周彌漫着塵土的味道。
“真好喝!”“忙活了一天就為這一口熱湯,太舒服了!”“之前倒是沒看出來二瞎子還有這廚藝!看來你這小子雖說武藝不湛,還是有點用途的!”牛幫主鼓勵似的用力拍了拍二瞎子的肩膀。
被稱作二瞎子的正是那個瘦瘦黑黑的乞丐,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哪裡哪裡,弟兄們喜歡就好。”
“……”舞七微蹙眉頭,她隻聞到了些許的臭味,好奇瞥了一眼乞丐們手裡捧着的湯,黑油油的一片上面還漂着不明浮物,與她印象中的美味佳肴大相徑庭。
“啪!——”一個碗被摔在地上,還沒喝完的的湯灑落一地,一個乞丐雙目瞪圓,不敢置信地捂住肚子,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子就重重倒了下去。
“嗚!”緊接着另一個乞丐也痛苦地捂住肚子,抽搐幾下,直直地倒了地上。
陸陸續續的乞丐面容都呈痛楚之色,相繼倒下。
轉瞬之間,烏泱泱的乞丐弟子竟然橫屍遍野,唯留二瞎子将嘴中含着的湯猛地吐出,再将碗重重一摔,獰笑起來,甚是快意,“什麼丐幫,牛皮當真吹到天上去了,不過牛大強這一泛泛之輩帶領一幫烏合之衆罷了!昔日丐幫不義,欺我山賊勢弱,今日大仇将報,好不快哉!”
舞七暗叫不好,竟無意撞見他們幫派之間的争鬥了。
二瞎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回頭望去,一雙細長的眼眸緊盯着舞七,殺意盡露。
“真該死!我還被綁住了動彈不得!”她心生涼意,掙紮不過,突然靈機一動,裝樣往四周看了看,“咦,我怎的突然瞎了?!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了?!”恐聲道完直接倒下裝死。
“……”二瞎子眼神一凝。
他慢慢走到牛幫主倒下的附近,朝着牛幫主的身體狠狠踢了一腳,“若不是我們大當家說要活捉你,我真想一刀宰了你,以報當年血恨深仇!”
然後伸手便将牛幫主扛了起來,幾欲離去。
不知是不是二瞎子的錯覺,在他擡腳的一瞬,周圍的空氣突然沉悶了起來,甚至令他有些微微喘不來氣,像是内力極深的人在周遭運氣施壓一般。
“莫非是這牛大強太重了?”他猜測嘀咕道。
“走?誰允許你走了。”空氣冷不丁冒出一個莊重低沉的聲音,如鐘鼓一樣在廟間回旋,似是内力傳聲,難辨男女。
随着這一句話,二瞎子右腿膝蓋一陣劇痛,“哎呦——”他跪倒在一邊,長血盡濺,牛大強也被重重地甩到另一邊的地上。
二瞎子踉踉跄跄地支撐着身體,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膝蓋上一寸深的傷口,眼神緩緩上移,目光所到之處的黃土上,不過靜置了一個兩寸大小的普通葉子,葉片一半被血色浸染。
“……一片葉子而已,竟能來當暗器。”二瞎子頭皮發麻,冷汗直冒,恐意盡生,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故作鎮定地環顧四周,“……誰在說話,還不速速現身!”
“擡頭,我就在你的前面。”
二瞎子擡頭望着他面前唯一存在的佛像,月華隐退,烏雲壓頂,原本寶相莊嚴的佛像面相滲狠,竟顯羅刹之意,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佛門重地,不得無禮。”鐘聲悠揚,宏大而雄渾,在幽幽夜色格外滲人。
“……這怎麼可能。”二瞎子呆滞片刻,嗤笑一聲,從腰間抽出寶劍,“裝神弄鬼。”
他壯着膽一瘸一拐朝着佛像剛走兩步,陰風爾襲,夜色中陰森的佛像似乎動了一下,“鬼……有鬼啊!”二瞎子終是強撐不住,扔下寶劍,也顧不上腿上的劇痛,慘叫着,連滾帶爬地跑了。
“……”此時從佛像身後探出了個身形修長的年輕男子,一身玄青色長衫,微微垂眸的眼睛澄澈如水,一動不動的靠在牆邊,“怎地如此不經吓……”他無奈扶額。
舞七此刻呈“大”字形倒在地上,她很糾結,剛才閉上眼睛後胡思亂想了一番,倒沒有注意二瞎子在佛像前發生的事情,她在考慮下一步怎麼辦。
她有些拿不準是先将商文皓的事情放一放,一心找法混入長青派,跟桂然師姐彙合,還是先對付商文皓。
其實這兩者于她而言,無異于讓她選擇面對豺狼還是豹虎,商文皓是明面上的危險,長青派是未知的恐懼。
她隻身一人初入浔陽,而商文皓有師父冥嶽長老,甚至縱屍派的一衆弟子也可能盤旋在浔陽,以車夫死前受到的一掌來看,他的内力深厚程度,她拼死以命相搏,估計最多能堅持十招。
而長青派,作為四大門派中曾最為風光的曆史明派,武學高手定是數不其數,而她對桂然師姐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别說彙合了,她想要在不被發現身份的情況下混入長青派都是個問題。好像無論選什麼,左右都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舞七心下一陣悲涼,一時不知怎麼辦好了。
在她暗自哀歎處境時,一個玄青色身影緩緩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