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殘星寥寥。路面輕覆着一層淡淡的霜色,路旁的樹木随風搖曳,在斑駁的地面上投落冷清的疏影,古韻悠悠,街角宅院在月華的映照下粼粼泛光,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沉靜。
“那小白臉在何處?!”一個粗犷的吼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緊接着就是“嘣!——”地重重捶桌子的聲音。
“我們幫主問你話呢!别不識好歹!”
“牛幫主饒命!”店小二看着嗚嗚泱泱一大堆舉着火把而來的人群,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在……在地字二号房。”店小二顫抖着腿回答。
接着便是一陣又一陣的沉重的上樓聲,“嗒嗒——”踩在木闆上的腳步聲密集而響亮,而且聲音越來越大,離她越來越近。
“嘭!——”伴随着一聲巨響,舞七的房門竟生生地被撞開了。
十幾個手舉着火把,衣衫褴褛、灰頭土臉的壯漢立即沖了進去,瞬間将本就尺寸之地的單間顯得張袂成陰。
“……好吵啊,發生什麼了。”舞七揉了揉發困了眼睛,扭了幾下因睡姿不佳而略有酸痛的脖子,坐了起來,一睜眼,便見周圍有十幾個壯漢,團團将她的床圍住。
“……”舞七的扭脖子的動作一愣,有些不太理解當下的情況,“……莫非還在做夢?”她閉上眼睛,準備躺下床繼續入睡。
“這厮鬼鬼祟祟地穿着夜行衣,莫不是已經準備好跑路了?”為首的男子長發飄揚卻滿臉胡須,腰身肌理分明,寬而結實上身裸露在外,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伸出一身胳膊,阻止了舞七繼續睡覺的念頭,像拎小雞似的,生生将她拽到空中。
“跑路?我跑什麼路呀?”舞七在半空中掙紮,脖子上的衣領被緊攥着,令她的臉因喘不過來氣而微微發紅。
“還敢不承認?你那一身夜行衣若不是為跑路準備的,是為什麼準備的?”為首的大漢嗤笑,“不過這些不重要,我且問你,你把香玉弄哪去了?”大漢似乎見到她有些不舒服,放了手。
舞七順勢一蹬又掉回了床上,她趕緊後撤幾步,與這一幫人拉開距離。
……香玉?舞七愣了一下,這不是跟商文皓同行的姑娘的名字嗎?她也隻跟香玉有一面之緣,這些人不去問商文皓怎麼反倒問到她頭上來了?
“我們牛幫主問你話呢?發什麼呆啊。”身後的幾個乞丐不滿道。
“……各位大哥們我隻見過她一面,商文皓是她的同行友人,你們得去問商文皓呀。”
“商文皓?這又是誰啊?”牛幫主疑惑地撓了撓頭,然後他像是反應了過來似的,臉色霎時帶怒,“胡說!根本沒有什麼商文皓,定是你這厮為了逃脫責任編出的謊話來诓我,敢把我當傻子耍?!”他怒叱道。
“怎麼可能!”舞七掙紮着辯解,“我就是晚上在大廳遇見商文皓和香玉的!他們就住在隔壁,不信你們去問那店小二!”
“……哼,好啊。”牛幫主冷靜了下來,揮了揮手,“将那小二帶上來,你們當面對峙。”
“哎喲,爺爺們饒命!”小二被幾個乞丐架着胳膊擡了進來,然後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本幫主問你,你隻需實話實說即可。”
“絕不敢有所隐瞞!”小二連連磕頭。
“這畫像上的姑娘……你可認得?”牛幫主身後的乞丐将一張畫像展開,與香玉有七八分相似。
那小二細長的眼睛轱辘地轉了一轉,眸中精光盡顯,古怪地瞥了舞七一眼。
“認得!認得!三天前這位公子帶着畫上的姑娘來住店,那姑娘一臉愁容紅着眼睛,稱他們二人是鬧别扭的夫妻,我将他們安排在這個房間住,這兩天也曾見到過那姑娘幾次,也都是苦着臉,今天倒是不曾見……”
“撒謊!”舞七大驚,沒忍住沖上去揪住小二的衣領,“我明明今晚一個人才剛來住店的!畫上的姑娘跟商文皓住在隔壁,你為何扯謊害我?!”
“小的句句屬實啊!望牛幫主明察秋毫!”那小二被吓得面如土色,眼中盡顯懼意。
“幫主,這……”一旁的乞丐們面面相觑,他們不知怎麼處理這種情況,最後也隻能看向幫主。
“……”牛幫主的眼神在小二和舞七之間來回徘徊,幾番之後定在了舞七的身上。
“你們幾個,去隔壁房間敲敲門。”他吩咐身後的幾個乞丐,然後看向舞七,“這可是你說的,香玉跟那個叫商文皓的住在隔壁。”
“那當然了,我親耳聽到……”舞七自信輕快的話還沒有說完,表情就僵在了原地。
她真是蠢到家了,被商文皓算計至此才反應過來。
“幫主!隔壁房間整潔無染,不像是有人住過的痕迹啊。”沒過一會兒,那幾個乞丐便回來了。
“……”舞七心下徹底一沉,愣神瞬間松了松手,那個店小二便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隻剩下一堆乞丐死盯着她。
“對了。”舞七突然反應過來,指了指床下的鞋子,“我鞋旁有泥濘,而浔陽近十日内都沒有下雨,因為今日我才從城外北郊林趕來,那裡下雨了。”
“泥濘隻能證明你今日曾去過城外北郊林。”還沒等牛幫主說話,從一堆乞丐裡鑽出來一個個頭極其矮小、瘦瘦黑黑的乞丐,他的語氣沖沖,“況且店小二說今日不曾見香玉姑娘的蹤影,誰知道你去城外北郊林幹什麼,怕不是跟香玉姑娘有什麼關系?”
話音剛落,那牛幫主就變了臉色,“帶走!”他怒吼道,“我要好好審訊這謊話連篇的小子!”
随之不知道是誰從哪弄來的一根棍子,往舞七的頭上一敲,她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下慘了。”她昏迷之前悲嚎道。
………
“隻見那山賊頭子聽到本幫主的名号後,吓得屁滾尿流地跑了,連手下的弟兄們都不顧了,本幫主不戰而勝,還白撿了他們劫得的數珍珠寶。”
“數珍珠寶本幫主如何能要呢?去當鋪換了稻谷黍米,全部送至我們浔陽的貧苦流民供給飽腹,這便是我們丐幫的仗義之道。”
“好!不愧是幫主!”一衆弟子跟着鼓掌喝彩。
“……好吵。”舞七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雙手綁在一個大柱旁,周圍像是一個荒廢的破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啦?!”舞七一邊掙脫着手上的束縛,一邊搖晃着身體哀嚎。
“大半夜的,虧你說的出光天化日這個詞。”一個乞丐邊烤着火邊嘲笑她。
丐幫的衆弟子團團相坐,像是在開會,牛幫主處于人群的正中間,正豪情滿懷地講他這些年的風流壯舉。
“幫主!我等想再一睹幫主赫赫有名的打狗棒法!”一丐幫弟子提議道,“不如就以抓來的小白臉為靶,幫主向我教弟子展示一二,以壯我教楊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