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具?”舞七一驚,這商文皓當真視人命如草芥。
“馬車車輪泥痕自北而南,你便是坐的那輛馬車從白鶴山來的吧。”
“是。”
尚知予輕笑一聲,長睫下星眸熠熠,“武姑娘還不明白嗎?白鶴山山勢險峻,山上遍布陣法,據我所知,隻有五毒派在其久居。”
“?!”舞七後退幾步,警惕地打量他,五毒派在白鶴山久居,雖說不是什麼絕世秘密,但她也确信這絕不是武林衆所周知的事情,一時竟忘了問尚知予是如何看出她是女子的。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利益并不沖突。”尚知予接着道,“若姑娘真是五毒派的,那你不如随我們一起,商文皓此人陰險狡詐,不達目的不罷休,近日一直随他師父在浔陽盤旋,若他知你無恙,怕還會趁機對姑娘不利。”
“……當真?”
“是真是假,姑娘心中自會定奪。”尚知予的音色如淡淡清風,明明無波無瀾但在冷夜下,恰如其分的循循善誘,莫名缱绻,幾乎浸到人心裡,“姑娘若是随我一起去望崖閣,尋到解藥後,解丐幫于窘境,丐幫便欠姑娘一個人情,加上姑娘本是無辜的,以牛幫主性情,定會在浔陽護着姑娘,若姑娘不想随我一起,留下來也是一樣的,我會在此處設下結陣,保姑娘無憂,姑娘隻需守在這裡等我即可。”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舞七倒不是好奇商文軒,隻是不想獨守在這裡,這個尚知予說的有道理,要是助他讓丐幫得救了,丐幫就欠她一個人情,她也不至于在浔陽未尋得桂然師姐時孤掌難鳴。
“好。”尚知予嗓音裡隐有笑意,像是料到她會這麼說。
尚知予跟舞七兩人分工,将丐幫數弟子搬入廟中,之後舞七便在一側悄悄觀察尚知予布陣。
“諸天罡鬥之北,極地瓊林之南。”尚知予的身形飄忽 ,劍勢如虹,淩空而起,劍招倏變,偏鋒側進,随着破空之聲,一片從未見過的暗霧沉雨已由天際如狂瀾般湧現。
廟宇四處升出了粘濕濃稠的寒霧,煙氤襲人,若隐若現袅袅升入天空,像是将廟宇完全罩了起來。
五毒派雖也教陣法,但于她而言陣法理識雲裡霧裡,她的悟性不夠,再加上内力過淺,對布陣與破陣之道一竅不通。
“這是什麼陣啊。”她還是忍不住開口。
“九星幻影陣。”
“……”倒是她孤陋寡聞了,沒有聽說過。
“普通的迷陣罷了。”尚知予笑道,“以借九宮星宿之力,形成星移鬥轉之勢,陣法形狀為九宮格,能夠在陣内呈現出幻象虛影,使其入陣者迷失方向,難以脫身。”
“哦。”舞七恹恹地應道,她并未聽懂。
皓月如盤,萬籁俱寂,一青一黑,前後兩個身影的腳步聲,不急不緩,漫步其中。
舞七跟在他的身後,思緒複雜,這個尚知予知曉「陰蛇」,稱他們利益并不沖突,又知道五毒派在白鶴山久居……莫非他是毒宗的師兄?!
“你是不是毒宗……”猶豫些許,她開口試探道。
“不是。”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她一開口,便被前面的尚知予打斷了,“我不過喜愛收集情報罷了,平日裡最愛打聽江湖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隻聽他這樣說道。
愛收集情報?舞七是不太信這種說辭的,對于「陰蛇」和五毒派的事情,不是想打聽就能知道的,但她是初入江湖,打算飛鴿傳書去問一下師父尚知予是何許人也。
子時,望崖閣
一個側臉近乎完美的男子,坐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地盯着堂中巨大水池裡的一變一動。
雖說隻露一張側臉,卻也足夠讓人屏住呼吸,如同青丹妙手的生花之筆,漂亮到心悸,俊美無匹。
他衣着深藍色的華麗長袍,腰間鑲嵌着精緻的金色腰帶,美目微垂望向逐漸滲紅的池水,若有所思。
水池裡有兩條巨大無比的魚,其中一條黑色呈拱形,尖牙利如刃,猩紅的眸子閃爍着嗜血的光芒,另一條花色呈面三角,眼眸黑如墨汁,一張嘴便有兩排密密麻麻的獠牙,背鳍上有着一個鋒利的刺。
黑色魚此刻正死死咬住花色魚的魚身,汩汩鮮血從咬處湧出,又融于池水之中。花色魚動彈不得,微微抽搐,勝負似乎已成定局。
“你說貝貝會勝嗎?”男子一扭頭,另一側臉露了出來,隻見他另一半臉組織盡毀,如炭灰般焦黑,血肉模糊,左右半張臉仿佛天堂地獄般巨大的差别,讓此人有種妖冶的詭異。
“定能!閣主大人的貝貝兇猛無比,定能咬死那個小畜生。”跪在商文軒旁邊的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讨好地狂點頭。
“……”商文軒不語,把玩着手中的羅盤。
中年男子見他沒抵觸,磨磨蹭蹭地又靠近了商文軒幾分,“閣主大人,我真的沒有欺負劉寡婦那個髒婦,明明是那個髒婦孟浪勾引我,還反咬我一口,大人明鑒啊。”
“……是嗎?”商文軒不怒反笑,假意沒有看到中年男子藏于袖中的銀光閃閃的利刀。
此時,花色魚突然猛地側動身體,利用背鳍上的尖刺狠狠刺向黑色魚,竟生生穿了黑色魚的魚身,瞬息之間,局勢扭轉。
“貝貝死了。”商文軒不辨喜怒地開口,“你說為什麼呢?”他自問自答似的接着道,“因為它大意了,即使勝券在握,對方生如蝼蟻,也決不可小觑,否則随時都有萬劫不複的可能。”
“你說對嗎?”他咧嘴大笑,半張臉豔麗,半張臉醜陋,頗為瘆人。
“對對對!閣主大人所言極是!”
“畜牲終歸是畜牲,到死也悟不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他一轉話頭,“所以你認為我是下一個貝貝嗎?”
“什麼下一個貝貝,閣主大人說的話小的不太明白……”中年男人冷汗直冒,腿竟抖了起來。
“袖中的刀藏那麼久不累嗎?”商文軒冷不丁冒出一句。
男子的身體猛地僵住,像是沒料到這種情況。
“我猜你很好奇,我明明發現了你的刀,為什麼還跟你廢話這麼多吧。”商文軒不屑一顧,“因為你還不配我親自動手。”
“我跟你拼了!”男子眼睛瞬間猩紅,舉起刀就要刺向商文軒。
商文軒伸出腳,朝着男子膝蓋猛地一踹,男子身子一歪,便要跌入水池中。
花色魚像是有感應般,瞬間躍到半空,張開傾口,生生接住男子,将其吞了下去,接着又跳入池裡。
商文軒看向手中羅盤的轉向的變化,“看來,是有客人要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