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身形高大的男人低頭看他，一雙碧綠色的眼睛略顯驚訝。

“好久不見！”沙雲彬輕聲開口。

“你不想說話的話，可以不說！”林緣叢冷聲回應。

沙雲彬抿唇，提起手中的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依稀看得出裡面是盒裝的甜品，“我給你帶的特産，要不要嘗嘗？”

林緣叢抱臂看着他，無聲表示拒絕。

沙雲彬塌下肩膀，頗有些委屈：“那我們坐着說？”

林緣叢翻了個白眼，徑直繞到茶幾後面，坐在長沙發上——他們之間隔着一個景年深，暫時不能撕破臉。

沙雲彬搬了張小凳子，坐在茶幾對面，努力縮小自己的身形，兩手攏成拳，忐忑地說：“我昨天晚上見過思隐了，也跟他說清楚了我們的事，他不會再來打擾你。前天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對不起！”

他低下頭，又擡起來：“我也要向你道歉，沒有提前安排好一切，讓你受驚了！”

林緣叢不意外他能跟涼思隐談攏，畢竟兩人合力統治着平山區，為了利益也不能散夥。

但是，涼思隐的“共憶”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過往片段翻湧而來，折磨着他的大腦。

“那三張照片，是你們用特殊手段做出來的吧？”

“嗯？”沙雲彬心裡一驚，沒想到他最在意的是照片的事，但也有準備他會舊事重提，如實說明，“是的。思隐小的時候一直被追殺，八歲到成年都待在貧民窟裡，基本上是自學，拍不出那樣的照片。”

追殺？自學？林緣叢快速眨了眨眼睛，回想看到那三張照片時，第一眼是恐懼，第二眼是想否認它們的真實性……在無法入眠的黑夜，偶爾生出過不敢言說的自卑——他以為涼思隐真有照片中那麼好，真假元帥之子真的是雲泥之别。

直到真相大白，依然沒有想象中那樣舒心。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林緣叢握緊拳頭，聲調起伏不定，“他是想當涼成将的兒子？還是想不再被追殺？”

這兩個問題可以混成一個，但他分開了，因為在他看來意義不一樣。

沙雲彬讀懂了他的想法，不假思索地說：“是後者！他沒有那麼在意涼成将，錢跟權力的話，他靠自己也能得到。”

涼思隐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林緣叢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他不想承認，他不喜歡涼思隐，跟對方總能得到想要的脫不了關系。

說起來，他想複仇的話，就得想想怎麼處置對方，用刀砍？放火燒？聽他求饒？

林緣叢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拖鞋，幾十年前都沒動手，現在追過去殺嗎……

沙雲彬看得出他眼中的糾結，知曉這大概是唯一一次能讓他減輕對自己跟涼思隐的憎恨的機會，不能錯過。

“其實，風凜荷現在還在找人暗殺思隐……”

林緣叢正在诘問自己，聞言，猛然擡頭，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麼？她不是被軟禁了嗎？”

“她可是老皇帝的親生女兒啊！”沙雲彬苦笑道，“你以為她是因為什麼被軟禁的？”

不是因為她假裝懷孕，實則從貧民窟裡抱來自己，還故意将自己養壞，敗壞皇室的名聲嗎？

不對！林緣叢後知後覺，風凜荷在真假元帥之子事件中是受害者，老皇帝頂多命令她辭職，不至于狠到把她關起來！

“你還知道什麼？”林緣叢直覺接下來要聽到的消息，可能會超出他的想象。

沙雲彬簡短地說：“她毒殺了涼成将。”

林緣叢腦海裡一片空白，張開的嘴忘記呼吸。

四四方方的照片浮現在眼前，男人穿着一身墨綠色的軍裝，正視前方，有股說不出的傲氣。

“那是您的父親，涼成将元帥！”女仆蹲在他身邊，指着照片上的人，似乎有些膽怯，不敢多說，介紹完便作罷。

“要是涼元帥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陌生的長輩摸着他的頭，眼神慈愛，言語裡是欣慰又是惋惜。

年少的他躲在門外，看着母親站在黑白色的照片前，微微擡頭，似乎是跟照片上的男人對視，背影孤寂。

“母親，您在想念父親嗎？”

他走過去，貼在母親身邊，仰頭看着高他許多的母親。

母親低下頭，淺紫色的眼眸似乎不屑于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也不像往常那樣彎下腰跟他說話，而是彎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對！我在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