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動腳”這四個字還未在他腦海中抽枝吐蕊,忽覺雙頰一痛,随後肩上傳來一陣強烈的推力,将他猛地撲倒在床,尹千煦不自覺便發出一聲驚呼。
回過神來,卻見荀肅死死箍住了自己的臉頰,眼神暗沉,卻又和當初幻境中的不完全一樣。
多了怒氣與憤恨,但又不知他在恨什麼。
尹千煦看得清楚,他是完全清醒的。
“師尊為什麼不理我?”他質問着,甚至有些瘋癫,尹千煦幾天的若即若離幾乎要把他逼瘋,“說話!你為什麼不理我?!”
尹千煦說不出話,荀肅力道有些重了,将他雙頰捏得生疼,何況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似乎他那個逆徒也不指望他能說些什麼,又開始妄自揣測他的心思。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忽地松了力道,聲音也輕了些許,似乎真的怕自己沖動的行為讓尹千煦心生厭惡,但随即又破罐子破摔似的狠狠捏住他的雙肩,惡狠狠地道,“你不能不要我!”
嘴上說得狠毒,聲音卻在抖。
他怕,他真的怕。
小時候和流浪狗搶吃食他不怕,大一些被同門師兄欺負他不怕,再大一些惹禍,氣着了洛木南,被罰打三十道鞭子他也不怕,即便那次知道自己有可能被逐出宗門,他也從未恐懼。
但這次,僅僅是尹千煦對他的疏離,他竟會慌成這樣。
尹千煦哪能看不懂荀肅的心思,他自小被抛棄,心思敏感一些也是正常的。
“師尊……”荀肅忽地埋頭進尹千煦的頸窩,聲音悶悶的,帶着無盡的委屈,“我做錯什麼了,師尊告訴我,我一定改。”
頸窩處似是有滾燙的淚滴滴落。
尹千煦心一下便軟了,他擡手,緩緩撫過荀肅的頭。
你沒錯,是我錯了。
他用臉頰貼住荀肅的頭,心髒像被刀削了似的疼。
離垢神君最怕疼了。
我一錯在沒教好你,讓你誤将師徒之情視為男女之愛。
二錯在沒早些遇着你,你讓受了這麼多苦。
三錯在,我動了私心,對你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錯已釀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這些錯誤掰回來。你還小,可以胡鬧,我總不能跟你一起胡鬧。
杏眼有些熱辣辣的,像是心髒太痛了被逼出來的。尹千煦眨眨眼睛,沒讓荀肅看見自己這副模樣,重新拾起保護膜,将寒意裝進眸中,像簾子一樣蓋住裡面那層脆弱。
他雙手緩緩移至荀肅肩膀處,稍一使力,推開荀肅,聲音無波無瀾,一如兩人初識時的清冷。
“你越界了。”
即便他被荀肅壓在身下,但依然沒什麼神情,似乎是本着師尊的職責包容一個愛玩鬧犯了錯的小徒弟:“我是你師尊。”
這句話不知觸到了荀肅哪塊逆鱗,他神色一下子變得有些瘋癫,襯着他還帶着淚痕的臉,更顯得陰沉。他的手緩緩劃過尹千煦的臉側,能感覺到尹千煦在細細顫抖。
荀肅渴望從他眼中看出什麼别樣的情緒來,但沒有。
即便他再怎麼不死心地看,依舊隻有那終年不碎的寒冰。
離垢神君孤身一人将這層保護膜帶了千年,早已将它和自己融為一體,怎麼可能被人看出破綻。
但荀肅總有辦法治他。
他望着尹千煦,忽地冷笑一聲,貼近他耳畔,聲音低沉,帶有蠱惑。
“師尊真是忘性大,總在一塊石頭上摔倒兩次。”
“這話您上次已說過一回了,也不見得弟子放過您,怎麼,難不成這次弟子便轉性了?”
隻僅僅兩句,眸中寒冰便猝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