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書枕騎着小電動，一路吸着鼻子，兩腿緊緊并在一起抵禦寒風，終于回了自己擁擠的小屋。

這幾天明父明母都沒有過來，明書枕也懶得收拾。

地闆不知道灑了什麼湯汁，花了一塊；沙發上亂扔了幾件衣服，茶幾上還有昨天喝剩的奶茶和外賣包裝。

拿腳踢開面前擋路的飲料瓶，明書枕一屁股撲在沙發上，往後仰了過去。

家裡暖氣開着，空氣像被烤焦一樣，暖烘烘，卻又幹澀。

明書枕掙紮着從沙發上起來，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咕咚咕咚一杯水下去，喉嚨被浸潤了，明書枕才覺得舒服下來。

她依偎在沙發前，想過一會兒再去洗漱休息，手機卻适時響了。

手機上顯示是錢多多的語音通話。

“荷包滿你休息了嗎？”錢多多聲音有點急促，語速很快。

“沒啊，怎麼了。”明書枕手持着手機，頭還仰在沙發上。

“剛才美琳姐給我發消息，說她配合調查結束了。我過去接她，你能陪我一起嗎，我沒去過檢察院，有點害怕。”

“啊？”明書枕愣了愣，因為覺得雖然同事之間關系也很好，但也還沒到這麼熟的程度。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下來：“你在哪啊，我過去找你。”

“我應該離你不遠，我發位置給你。”錢多多語速終于緩下來。

“你打車過來吧，打車的錢我轉你，騎電動車太冷了。我本來想聯系兜有米的，但是他白天還說他女朋友過來找他，我怕打擾他們。要是你也不方便，我就自己過去了。”

聽錢多多跟自己解釋，明書枕知道了前後大概，想錢多多實在是找不到人了才聯系自己，反正時間也還早，自己陪着過去也沒什麼關系。

從手機軟件上叫了車，明書枕又重新裹上外套圍上圍巾。

她住的這套小區安保很嚴，外面的車進來需要登記，所以明書枕隻能去路邊等車。

手機軟件上顯示司機距離這裡還有一段路。

時間不過八點，街邊的路燈和廣告牌的燈光雜在一起，車燈再一照，有些晃眼。

不過熱鬧繁蕪總比寂靜冷清要好。尤其是小姑娘自己一個人站在路邊，汽車經過的轟鳴聲和燈光都讓她覺得安心。

明書枕從小是一個安全感很高的孩子。因為父母的陪伴和鼓勵，她很少經曆缺失感。

雖然明書枕畢業後獨自住在一個離家有點距離的房子裡，每天自己騎着電動車上下班，也會刷到“女性獨居遇害”的營銷号視頻，但她還真的沒有害怕的時候。

倒也不是膽大，就是單純的相信自己。

等了段時間，司機還沒有往前走，明書枕有點着急了，想點“取消”重新再叫一輛。

還不等她操作，司機已經來了電話：“喂，您好？我這邊過不去啊，有個橋洞我得繞，要不你點取消再叫一輛吧。”

“哦，好。”本來就是要點取消訂單的，這下更沒有負擔了。

冬天夜裡随便喘一下氣都可以呼出白汽，明書枕冷得不行，隻想趕緊進到車裡去。

明書硯的車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銀閃漆面的汽車在明書枕旁邊停下，街邊的各種燈光散過來，都被這輛車擋了回去。

明明車身顔色很輕很淡，卻流光溢彩，像雨洗出來的一片瀑布，在身前鋪展。

明書枕不認識車的牌子，但看這流暢的車形，覺得應該價格不菲。

她掃了一眼車子的顔色，又繼續低頭在手機軟件上叫車。

暫時還沒有司機接單，明書枕來回劃拉着手機。

銀色汽車就在自己旁邊，沒有挪動，也沒有按喇叭。

“好漂亮的車啊，司機是在這裡等人嗎，為什麼不再往前開開，都要怼到我跟前來了。”明書枕在心裡瞎琢磨。

車上的人似乎也是跟她一個想法，覺得就是要怼到人跟前，前車門突然打開，黑色短靴落地。

車門關過去，聲音很好聽，像一本書拍在桌子上，并不像其他車有金屬的雜音。

明書硯一身長衣，頭發挽起來，但是額前多了許多垂下來的碎發，耳邊也有幾縷彎彎繞繞的長發，一看就是奔忙了一天，頭發都累了。

她往明書枕這邊走，穿過她的銀閃轎車，走進了一片夜色。

剛才還在想這輛漂亮的車是誰的，現在車主人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一張熟悉的臉，明書枕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的整顆頭都被圍巾包裹住，隻露出兩個忽閃着的大眼睛，沖着明書硯眨了眨，又沖着她身後的銀色轎車眨了眨。

“去哪？”明書硯開口。

“嗯？”跟我說話嗎，老大認出我是她的員工了？

電梯裡一次，五樓休息室一次，一樓大廳一次，總共見過三次面，公司這麼多員工，這就記住自己的臉了？

不過人家網上說成功人士是這樣的，能迅速記住别人的臉、喜好，然後“不經意”地展現出來，拉攏人心，談成大單生意。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在心裡亂想些七七八八的東西的時候，你的眼神都會出賣你自己。”明書硯突然說話，打斷了明書枕關于成功人士的探讨。

“……”是嗎，這麼明顯嗎，自己現在不是面無表情嗎，怎麼看出來的？明書枕露出狐疑的眼神。

明書硯笑了笑，很輕易就看穿了明書枕，她又問了一遍“去哪”，看上去很有耐心。

“陪錢多多去檢察院。”明書枕老實回答。

“去檢察院幹嘛？”明書硯皺了眉，以為明書枕遇到了什麼麻煩。

白天美琳被帶走的時候，明書硯并不在公司，而且這是她個人的事情，跟公司也沒有關系，所以明書硯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們組組長美琳突然被檢察院帶走了，現在調查結束了，我和同事錢多多去接她，我在這裡等車。”明書枕認真把前後事情說清楚，她擡頭看了明書硯一眼。

明書硯就一直沒把眼神挪開過，緊緊盯着明書枕，明書枕看她，她也不把眼神挪到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