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衡的位剛好靠過道，站在座椅旁，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氣兒喘得有點急：“路上有點堵。”
燈光漸暗，陶之意找回神，面向舞台：“沒事沒事，現在才要開始。”
放下椅墊，遲衡坐了下來。
他的肩很寬，加上冬季穿着厚衣服，輕易就和她的衣料有擦碰。
鐘聲響，燈光有一瞬全暗。
環境襯托下，陶之意莫名覺得暧昧，悄悄然地往邊上挪動了下身子，拉開和他的距離。
這細微的舉動，遲衡盡數收進眼裡，但面上隻扮不知，也不多做靠近。
整場音樂會下來，陶之意聽得十分專注，和遲衡也沒有交流。接近尾聲，樂團指揮三度"encore"，直到所有樂手起身謝幕，舞台燈光暗下，音樂會才真正結束。
人群如魚湧，陶之意站起身左右張望，遲衡已經站到了過道上，注視着她：“這邊走吧，人少。”
陶之意“哦”一聲，邁步往前，見他停在一側，問：“你不走？”
遲衡望一眼後頭擁擠的人群，截出條小道，說：“你先去。”
陶之意走到前頭，遲衡緊跟其後，又極有分寸地拉開紳士距離。
兩人随着人群慢慢往外挪，直到出了場館大門，陶之意回頭瞧他一眼：“那我先回學校了，元旦快樂。”
“周梵不來接你？”
“啥？”他這話問得莫名其妙，陶之意震驚到聲調都不禁拔高，“誰接？周梵？他為什麼要來接我？”
遲衡蹙了下眉，生出幾分意外又心疼的愠惱：“作為男朋友，這難道不是應該的？”
“男朋友？”陶之意愣了下神，跟着大笑出聲，“你是不是誤會了啊？誰跟你說他是我男朋友？”
遲衡心下一顫，神色都凝住，喉嚨緊張地滾了兩下，又一遍向她确認：“他不是？”
“此刻我确實很希望他是，但他不是。”陶之意斂笑，一邊下樓梯一邊說，“我表白沒成功，他說他對我了解不深，需要以朋友的身份再相處一陣。”
她的神情有些沮喪，可眼裡卻不失光彩，“所以我目前，還隻是單戀狀态。”
“我還以為……”失而複得，可能算不上。他暗暗松了口氣，喜出望外到一時難以組織語言。
“以為什麼？”
沉吟了會兒，他最終沒問出口：“沒什麼。”
回想上次在餐廳外遇見她和周梵單獨約會的事兒，就此刻來說，對他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在一起，他還有很大的機會。
下了台階往大門走，陶之意問他：“我要回學校了，你往哪兒？”
“一起。”
陶之意訝然看他：“明天放假哎，你本地的不回家啊？”
遲衡撇開眼，随便找了個借口：“嗯，回學校拿個電腦。”
陶之意：“哦。”
到地鐵站需要步行十分鐘，跨年夜人多，兩人基本挨肩擦膀地走。陶之意走外邊兒，時不時來個趕路的，往中間一擠，陶之意也跟着往遲衡身上靠。
她心不在焉的，不當回事，可遲衡不一樣。
每靠近一次，遲衡的心跳就加重一次，他感到燥熱地扯了下衣領，不自覺繃緊下颌角，出聲：“我走外邊兒吧。”
陶之意聽言和他調了個位，心裡糾結好久的事兒，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你和周梵從高一就認識嗎？”
遲衡：“嗯。”
“那……你應該挺了解他的吧？”
遲衡回答得模棱兩可：“還行。”
“那他喜歡什麼樣兒的女生你知道不？”
……
“那女的皮膚都沒我白。”
“腿太短了。”
“我覺得她有點土。”
……
遲衡想起以前周梵在他們面前對那些女生的評價，思忖半會兒，隻說：“不是很清楚。”
“那他有談過戀愛不？”
“高三的時候談過一次。”
陶之意追問：“那他前女友是什麼類型？”
遲衡：“我不認識，也不太了解。”
他确實沒見過，周梵之前談的女朋友是外校的，那時候他和他走得不太近，也沒和他一塊兒出去過，更别說見他的女朋友。
“好吧……”幾個問題，陶之意都沒得到實質性的回答，有些失望地垂了垂頭。
“我和周梵的關系不算很近，但是……”遲衡垂眸落在她烏黑的長卷發上，頓了會兒，緩緩，“我可以幫你追他。”
忽一陣寒風襲來，有白絮接二連三飄落，在遲衡的黑色外套上綴了幾點白。
陶之意仰望天空，見橙黃路燈映出的星星點點，咧開唇驚喜道：“下雪了！下雪了！”
遲衡擡眸，眺一眼風雪，再輕輕落到她的面上，低聲：“嗯，今年的初雪。”
“太美了吧！”陶之意伸手截住一片，細細觀察一番，語氣充滿驚訝，“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雪，真的是六邊形哎！”
見遲衡神色淡淡，她又讪讪笑，“你應該見慣不怪了吧？”
“還好。”他抿唇淺笑，“我見過的次數也不多。”
“不是吧？”陶之意感到不可思議，“你本地人哎，不應該是從小見到大嗎？”
遲衡微一愣，解釋：“我以前都住在姥姥家，到初中才回京淮。”抱着試探的心思，他又補充，“我姥姥家在南方，靠海的小縣城，不下雪。”
“那和我家還蠻像的，我家也是靠海的小縣城。對了——”陶之意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大事，擡眼盯着他，認真臉，“你剛剛說幫我追周梵，真的嗎？”
遲衡生理性地眨了下眼，輕聲：“嗯。”
陶之意一陣雀躍，後又疑惑：“不過你為啥要幫我啊？”
走到地鐵口，遲衡一步邁上扶梯，回頭看她：“當作謝謝你請我聽音樂會。”
“啊這……”陶之意幹巴巴笑一聲，實話道，“其實我會請你是為了謝謝你又給周梵微信又教我網球……”
“那就……”遲衡低眉思忖了片刻，直到下扶梯，才說，“算我樂于助人。”
陶之意兩眼圓睜，“wow”一聲，誇贊：“我早說你是個好人！好人有好報，好人一生平安！”
遲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