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王硯未與男生交談,可對方對他敵意極強,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
“班長他是誰?”
許歲聳肩:“我男友。”
“喂!!”王硯頭皮發麻,他忙擺手解釋:“小孩子不懂事,鬧着玩,我是參加搶險救災的一小分支,今天接到通知要回隊裡,這是我的證件。”
他緊張個什麼勁。
王硯深呼吸,勉強擠出來笑容:“我沒說錯吧?”男生低頭翻開,停頓兩秒後抛回,視線冷冷。
見沒熱鬧可看,許歲一瘸一拐往回走。
“許歲!”
“班長!”
誰料兩人同時開口,原本松弛的氣氛再次緊繃。男生臉色瞬間難看,王硯認命般舉起手:“我們這就走。”
“等等。”
“為什麼要叫住他,班長!”男生拔高音量,他走起來身體踉跄,好幾次險些摔倒在泥濘裡,引起王硯注意,男人這才發現對方膝蓋紅腫面積比鍋蓋還要大。
許歲這小子......看起來根本就沒有表面那麼純良。
“走了,”少年緩步,無視後面男生,他伸手抓住王硯手臂,很自然地借力,讓人當成拐杖,“我還需要帶行李嗎?”
“可以。”
饒是身穿救援服,酷暑悶熱,許歲的體溫隔着布料源源不斷傳來,燙得王硯幾次想要收手,卻被人死死扣住。
也不知許歲看着瘦,哪來這麼大力,王硯示意自己不會跑,想要許歲别那麼緊張。
“隊長,别回頭,那家夥是個神經病。”
許歲笑不露齒。
王硯不語。
直到兩人站在中央空地,或打量或好奇的視線落來,許歲輕飄飄松開手,頭也不回往棚子方向走。
“……等等!”
把人叫住,王硯又後悔,他最近表現實在是奇怪,毛毛躁躁,毫無成年人應有的自持:“啊,就是——”
他視線偏移,落在許歲右手指。
“就是,先前,那件事……”
王硯吞吞吐吐,絞盡腦汁也找不到合理搭讪理由。
那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手。
盡管此刻布滿了大小不一的擦傷、磕碰,但指尖圓潤,指甲修剪得整齊,肩膀正随主人呼吸起伏,幅度細微,隐藏在寬大短袖裡。
處于青春期時的男生也會對骨架較小的同性産生異樣情感麼?
王硯思索,但嘴巴比思緒先一步行動。
“還是要上高中的,畢竟初中學曆,隻能去做些簡單工作。”
話音剛落,王硯有些後悔。
畢竟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幹涉許歲态度含糊的事情。
“不想去念書,學個技術也好,像電工焊接工這樣,以後去哪裡也餓不着。”
“王隊長,你看起來好緊張。”許歲雙手背在了身後,身子前傾,笑而不語。一舉一動,哪有半分屬于孩子的天真。
“……”
王硯覺得,許歲模樣應該不随他爸。聽村長描述,對方是個其貌不然的男性,可以說嗜酒,喜怒不定。不過,關于許歲母親的事迹,幸存下來的人與村長統一口風,對此避而不談。
兩人失去再交談的必要,許歲挪着身子離開,王硯急急補充:“集合時我喊你。”後者背對着他擺手,就當聽到的回應。
好奇的種子落下,風一吹就發芽。
王硯心思活絡,他趁離開前的空隙,竟然還打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男盜女娼。
盡管沒人撕破臉皮說這些事,但從男人們心照不宣的笑容,女人們無聲鄙夷的态度,多半能猜到許歲母親的所作所為。
許歲那些違和的行為,多半也是自幼耳濡目染,無意中學會的吧?
但容不得王硯多想,遠遠見大部隊抵達災區,還有許多需要對接的事項,他暫時将這抛之腦後投身工作中。
許歲收回視線。
他無視身邊若有若無的議論,将為數不多的換洗衣物胡亂塞入背包,盡管如此,包内空間存餘太多,不可避免地癟了下去。
去哪都好,他隻想趕緊逃開這山村。
許歲剛把包甩到肩頭,就聽身後一聲譏笑:“兔爺兒。”
若是往常,他理所應當無視。
可後者緊接跟了句:“睡村長孫子不夠,還要去睡救援隊長?我們這些人想轉移,拉下來臉皮死命追問,換來的就句稍安勿躁。”
“哎呦哈哈哈,沒根的事可不能瞎傳。”
“跟人困覺還能瞎傳啊?”
“喏,你看看,人家瞪你呢!”
“......”
許歲甩掉背包,他撸起袖子,鳳眼晶亮,帶着不服輸的勁,奈何腳底有傷,右腿笨拙又可憐,毫無任何氣勢反而引人發笑。
“哦啰啰,來來來,輸了把你脫光抱到救援隊那兒,看他們怎麼着啊!”
說話的中年人與許父有過摩擦,就算對方去世,他仍舊咽不下這氣,手無寸鐵的許歲成為最好的發洩工具。
周圍無一人拉架。
許歲身體本就羸弱,又在山洪中九死一生,他哪有力氣反抗,兩人相撞瞬間,幾乎要掀飛許歲,鉗住他肩膀的手力氣之大到疼得他舌尖發苦,右腿使不上力氣,直接撞到用來固定帳篷的木柱子緻使台面落土。
“打啊!打我啊!!我告訴你,你爹是個強盜,你娘就是賣皮肉的,一晚上給錢就能上,也就你爹當龜孫,把綠帽子坐得實!”
中年人咆哮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