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一路高聳的樹和連綿的山都傳達出這樣的消息。
快到目的地了。
伲答很開心,還有些意猶未盡,她湊到楊長安的耳邊,邀請他到自己家裡做客。
呼出的氣流摩擦着耳朵,楊長安隻顧着點頭,沒有注意到伲答看向他的目光。
她是那樣的漠然,卻在眼睛裡摻雜了對他的好奇。
村莊坐落在深山中,以山為背,面朝着一片小小的湖。
楊長安的眼睛隻來得及順着伲答告别的身影掠過了村莊的大門,很快被導遊掏出來的紅色隊旗指引着往回看。導遊指引着大家往村外唯一的一家賓館走。
沒有下雪,四周卻沒有一絲綠色。山裸露着黑褐色的岩石,覆蓋在岩石上的土黃色的植被。
一切都是灰撲撲的。
楊長安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氧氣瓶,照着說明書安裝好,用力呼吸了兩口,那股眩暈感仍然無法消除。
他隻好放慢了腳步,人群從他身邊跑過。楊長安逐漸被甩在了隊伍的最後面,人群的嘈雜聲也離他遠去。
隻有他呼吸所帶來的,氣流摩擦塑料片發出的沙沙聲。
讓他想起了伲答邀請他之前說的那件事。
伲答和他說,村子裡沒有黑夜,因為夜深了之後所有人都必須呆在家裡。
不知何時會落下的雪變成一種威脅,特别是小孩子,也許僅僅隻是樹上積攢的落雪掉下來,也會把孩子砸個半死。
但小孩永遠有一顆跑出去玩的心。
那是一個晴夜。伲答在講的時候特别開心,她用手比劃着,向楊長安描述。
在無人的山腳下,伲答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平地上。她努力地往上看,山頂的雪映射出皎白的月光。
連夜空也被月亮和雪山的光勾畫出銀色的一片,光波動晃蕩着,像是一汪世界上最純淨的水。
那波光粼粼的天空吸引着伲答,在那一刻她想象着自己在水裡徜徉。
身軀滑動之時,發出了沙沙、沙沙的聲響。
原來那片水是月亮照着松軟的雪。
好在楊長安的房間樓層不高,他甚至不用坐電梯。
在金碧輝煌的大堂裡,隻剩下導遊和他。導遊看到了他在後面吸氧,詢問了他的高原反應情況和目前的身體狀況。
導遊顯然見過許多人的高原反應,隻是淡定地叮囑他不必早起,有任何情況打電話聯系,就拎着水杯離開了。
楊長安換了一瓶氧氣,又在前台買了五瓶氧氣,才慢悠悠地爬上樓。
樓梯上已經陸續有下樓找地方拍照的人了。他們興高采烈,臉上充滿了對新環境的新鮮。
賓館雖然不大,但很幹淨。電視能接收到信号,雖然不能點播,但也聊勝于無。
淋浴室水流不大,水溫也隻是有點溫熱。楊長安緩過來了一些,他放着電視,靠在床上,看手機的消息。
沒有多少未讀消息。舒航讓他到地點發個定位,最好能附上一張景點圖。
楊長安隻拍了一張大巴車,想了想,給他發了定位。
楊蔭的消息零零碎碎的,她先是評價了楊長安的照片,隔了一會又叮囑他穿厚一些,最後撤回了一條消息,補上了一條讓他戴好護身符的消息。
不知道回複什麼,楊長安發了當前所在的地址給她。
在進淋浴室之前,他從相冊裡扒拉出一個可愛的小狗表情包。小狗吐着舌頭,旁邊是一串字:放心交給我吧,我會全部搞砸的!
伲答約他的時間是在今晚,按她的安排,他們今晚會先去村裡廣場看一看。因為後天就是儀式當天,明天整個廣場都要封閉起來做準備。
吃過晚飯,楊長安準備回房間睡一會兒。還沒睡熟,就聽到門外有人在大聲交談。
他把門拉開一個縫,看到外面站着一對情侶。女生看到他打開了門,立馬扯了扯男生,嘴裡連忙說了幾聲對不起,就離開了。
楊長安關上門,把自己扔回床上。
這次他立刻睡着了,連夢也沒做,睡了很深的一覺。
導遊的電話把他吵醒了。導遊在睡前挨個檢查旅行團裡的人有沒有高原反應,身體是否有不适的症狀。
楊長安是她的重點觀察對象。
在電話裡,她先是解釋了自己已經将旅行團裡的人都問了一遍,第二遍敲他的門,還是沒人開,自己才打電話的。
楊長安爬起來披了外套,給她開門。
導遊先是擡起頭看了看他的臉色,又掃視了一遍他的身體,從包裡翻出一個盒子。楊長安很熟悉,那是藏紅花。
“你身體有什麼異常嗎?”導遊一邊把小盒子遞給他,一邊和他說注意事項:“一天一次,一次三條,氧氣瓶多帶一些,背不動可以交給我,有問題随時來找我。”
楊長安接過小盒子,對着她點點頭。導遊再一次叮囑他:“高原反應需要多休息,少劇烈運動,房間裡熱水袋,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我會來叫你。”
這次楊長安沒有點頭,隻是揮了揮手和導遊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