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坐在賓館,距離十一點還有一段時間。楊長安摩挲着手裡的小盒子。
盒子上有一幅插畫,上面畫着一條細線,它纖細卻交錯纏繞着。在漆黑的水底往白色的水面遊動。
最上面的是一顆圓形的,像是頭一樣的部位。乍一看很美麗,仔細看了一會兒卻有些毛骨悚然。
這條細線的每一個部分都是斷裂開的,它們形态各異,卻湊成了一個均勻完整的個體。
“嘶——”
熱水開了。楊長安洗了三遍熱水壺,要不是不得已,他真不願意用。
白瓷杯子裡的藏紅花被熱水沖出舒展的姿态,在水裡晃悠着,細長的花無助地漂浮着,又讓楊長安聯想到那副奇怪的插畫。
他把插畫撕了下來,揉皺之後扔到了垃圾桶裡。紙片在桶裡微微展開,畫上的東西仿佛動了一下。
楊長安湊近看了一會兒,沒發現異常。他懷疑自己的病又加重了。
出發前,他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當,堆在床下。
忽然想起伲答對他說,盡量不要把外面的東西帶進村子裡。楊長安取下那個護身符,把它塞進床頭櫃裡。
紅色的小布包安靜地躺在黃色的木櫃裡。
夜深了,星星很亮。這是在城市裡很難見到的奇觀。
楊長安沒有觀星的習慣,就算是對星星不怎麼了解的人,看到這樣明亮而清晰的星星,也會忍不住駐足觀看。
看了一會兒,楊長安才往前走。經過一條無人的小道,他本來有些害怕野生動物,但路上靜悄悄的,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很快,他看到了那塊鮮紅的亮色布幡,那是村子的入口。
“回去吧。”
楊長安聽到前面有人的聲音,他放慢了腳步,眯着眼睛往前看。
人影重重,看起來有許多人。
“怎麼回去?都走到這裡了,你不進去,我自己進去。”
這聲音很耳熟,但楊長安記不太清。他往那群人的側邊走過去。
人群很快發現了他,他們展開成一列,包圍了楊長安,問:“你也是來探險的嗎?”
交談了一番,原來他們聽說了一個故事,故事裡的外鄉人因為闖入這個地方,并偷走了村裡的聖物,從此獲得了永恒的生命。
不過他們也隻是信了一部分,畢竟偷這個詞後面接着的必然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他們對楊長安說,這裡的人都是聽說過那個故事的人,隻是想進去看看聖物是不是真的存在,即使存在,大家也隻是想拍個照留作紀念。
楊長安聽了半天,才借着月光認出這五個人裡就有剛才在他房門口吵醒他的情侶。
男生不怎麼說話,女生則不斷地拉着男生的衣服,讓他向楊長安解釋他們此行的目的。
楊長安當然不打算和他們一起走。且不說自己不願意麻煩伲答,就單是這五個人表現的樣子,他們的目的也絕非看看聖物。
他不想惹伲答生氣,他隻是想多見見她。
于是楊長安揮了揮手,裝作是往回走。
一行人裡隻要有一個人做出了決定,剩下的人也就順理成章地跟着他的決定行動了。
一群人聲勢浩蕩地往回走,他們客套着,試探着。楊長安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他放慢腳步,落到了人群的最後面。
那對情侶也放慢了腳步。
“你想偷偷進去嗎?”男生質問他。
楊長安側着頭往回看,在紅色的布幡下,伲答靜靜地站在那,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楊長安想甩開這群人。他轉過頭又看了一眼伲答,跑上前将隊伍往前拉了一大步。
又從側邊來到隊伍的最後面。
他看着遠方賓館的輪廓逐漸顯露,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進一步放慢腳步。
楊長安回過頭,紅色的布幡翻動,伲答仍然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喂——”
伲答在喊他,也許是他的背影逐漸消失不見了。
于是女人雙手合作喇叭一樣,呼喊了他。
楊長安向她跑去,身後的人群如同坍塌的積雪,也跟着他滾動起來。
但他什麼也顧不上,隻是朝着伲答的方向跑去。
他想告訴伲答,他記得約定,也如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