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安看着她因自己而笑,也笑了笑。他站起來,将那堆雪放在雪人的身軀上。楊長安用手拍了拍雪人的頭頂,覺得中間的裂縫實在太難看,于是取下自己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上面。
“他說謝謝你,他不冷,不用帶帽子。”伲答轉述完,又轉過去對着雪人說:“不知好賴!給你你就戴着。你怕他冷?你看不起我?”
眼看伲答又要皺起眉毛,楊長安拉了拉她的衣袖,說:“沒關系,在村子裡我覺得不冷。”
聽到他的話,伲答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伲答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湊過去對楊長安說:“跟我走。”
去哪兒?遠嗎?那裡有危險嗎?
楊長安隻顧着抓着伲答的衣袖,跟在她身後奔跑起來。
他們跑過了一片深綠色的樹林,低矮的灌木叢在兩人身上挂上了帶刺的種子。
他們從兩座山的狹縫中穿過,呼嘯的風像是興奮的小狗,發出嗚咽的喊叫。
他們停在了一片小小的湖泊旁邊,水是藍色的,湖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雪堆。
楊長安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奮力奔跑過了。他一開始還能夠看清伲答的背影,後面卻隻能看到一片七彩絢爛的模糊影子。
草莓一樣的紅,橘子一樣的橙,奶酪一樣的黃,交彙融合在一起,他看不清自己奔向何方。
隻能感受到風擦過他的皮膚,嗅到山林的氣味,還有那隻牢牢抓緊了他的手。
“你的身體好差,我們隻走了一小段的距離。”伲答用手在楊長安面前晃了晃,小聲地抱怨道。
楊長安很快恢複了,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略帶歉意地問她:“我掃你的興了嗎?”
伲答白了他一眼,說:“什麼話!我隻是擔心你,按理來說,有我在,你不會這麼容易累呀。”
“你生病了?”伲答蹲下身,想用手背貼他的額頭。
楊長安側過臉,害怕伲答發現端倪,他笑着說:“可能太久沒鍛煉,再加上有點高原反應。”
伲答見他不願意讓自己接觸,哼了一聲,轉過身小聲地說:“不知好賴,兩個不知好賴!”
湖是幽藍色的,像一面模糊的鏡子。
伲答拿起一個小雪人,湊到楊長安面前,對他說:“看,這是最像你的一個。”
小雪人圓乎乎的,短短的身子矮胖矮胖的,兩顆黑色的圓眼睛,一撇像是在微笑一樣的劃痕。
像嗎?楊長安分辨不出來。
他小心地接過雪人,在餘光裡,雪人落在湖面的影子似乎扭曲了一瞬。
不過,他轉過頭看的時候,湖面靜悄悄的。
也許是剛才的頭暈目眩還沒緩過去。他仔細地端詳着小小的雪人。雪人身上有許多雕刻的痕迹,制作者應該做了很長的時間。從上到下的痕迹,從粗糙變得流暢。
這應該花費了伲答很久的時間,楊長安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雪人的頭頂,說:“很像。”
伲答看着他,語氣裡帶着笑意,她說:“眼神很像。”
湖并不大,但繞着它走一圈還是花費了不少的時間。月亮都走到了半空中。
楊長安看着天空,從閃爍的星星裡尋得了一些勇氣。他叫住伲答,問她:“伲答,等等。你會跳舞嗎?”
伲答轉過身來,她用手繞着自己的頭發轉了一圈,身子像波浪一樣晃動了一下,說:“當然會!”
“不,不是一個人跳舞。”楊長安靠近她,帶着不可明說的意圖。
他張開自己的手掌,于是伲答也模仿着他張開自己的手掌。
楊長安的手貼近那隻繃得緊緊的手,在将要接觸的時候停了下來,隔着一絲空氣做成的絹,他看向伲答。
“往我這邊走。”楊長安的聲音很近。
伲答踏向他,他卻在那時退後了一步。
“往你身後退。”楊長安的身影很遠。
伲答縮回了自己的腳,楊長安緊緊地追上了她。
伲答心頭泛起一陣難耐的癢,它迫使着伲答擡起頭來,目光緊緊地追着楊長安的眼睛。
楊長安看着她的步子,看着她的手掌,卻不看她。
伲答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
跳了兩首哼唱的歌,湖面上的兩個人還未停下。月亮也為他們讓了位,縮在湖水的角落,充當一個觀衆。
兩位舞者卻不需要觀衆。
他們目光短暫交彙,又馬上分開。隔着一層薄薄的空氣,兩人的手緊緊相随。
伲答轉了一圈,她今天穿的厚厚的蓬松的裙子也鼓起來,像撐開的花苞。
“很漂亮,伲答,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楊長安一直沒找到機會,終于有機會說出口。
當然!廢話!不然呢!伲答拉住了一個個将要蹦出嘴裡的話,她隻是不滿地瞥了楊長安一眼。
“咳咳。”楊長安嗆咳起來,他錯過了睡覺的時間,還運動了很長時間。
他失力地坐在地上,連痛都反應了很久的時間。在昏過去之前,伲答急急湊過來,帶着擔心的臉,成了他的眼睛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希望不要掃了她的興,楊長安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