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楊長安早中晚飯都回家吃,根本就沒有零花錢。他剛才已經摸過自己身上的口袋了,身上的幾個包裡都是幹幹淨淨的。
楊長安見她不再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樣子,湊到她身邊,小聲對她說:“那你先把眼睛閉上。”
伲答沒聽他的話,她眯着一隻眼睛,用另一隻眼睛看着他。楊長安用手捂住了她睜開的那一隻眼睛,另一隻手從校服口袋裡抓出來了一隻糖紙做的千紙鶴。
這是他剛剛從口袋裡翻出來的糖紙。怕他低血糖,家裡總是備着這種包裝漂亮但分量很小的糖。
他習慣吃完之後把糖紙折成千紙鶴的樣子存放起來。
“隻有這個。”楊長安把自己的手放了下來,伲答的立馬把眼睛睜開了。
陽光并不好,千紙鶴也顯得不夠明亮。楊長安對她說:“這不是禮物,是一張兌換券。”
伲答捏住了那隻彩色的千紙鶴,擡頭看楊長安,看眼神是在問他兌換券是什麼意思。他沒有解釋,隻是握住了伲答的手,帶着她在學校裡走了起來。
他們一路從教學樓下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綠色的灌木被修剪成一塊塊整齊的正方形,而在灌木後面,則是教學樓的一片金黃色的牆。他們往前走着,穿過了寬廣的田徑場,來到一棟小樓旁邊。
楊長安沒有任何猶豫,他徑直牽着伲答的手,帶她來到小樓最裡面的那件練功房。
伲答創造幻境的能力是有限制的,楊長安想試試她能力的限度在哪裡。
很明顯,伲答的能力局限很大,她隻能夠以比較牢靠的那部分記憶為基礎,對于記憶裡不太清晰的部分,就沒辦法創造,不能夠進行完全地篡改,也不能夠随意地憑空捏造。
而楊長安即使是在記憶裡,也沒有參加表演的機會。所以伲答雖然問了他要不要參加,但也隻能問一問。
雖然他并沒有向伲答說起過他曾經來到這裡偷偷看他們彩排,但他的記憶還牢牢存放着這段難忘的回憶。
想清楚了這件事之後,楊長安毫不猶豫地,走到了那間正在表演着的教室。
教室裡零零散散地站了許多人,卻已經看不清他們面容和身影,隻能夠看見他們的動作,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楊長安擦了擦這間教室的窗戶玻璃,對伲答念着劇本裡旁白的台詞:“這是世界上最平凡的一天,也是最不一樣的一天。因為有一段命中注定卻陰差陽錯的愛情将要發生了,它就發生在兩個絕對沒有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身上。”
楊長安看了很多遍這段故事,很久很久之後,尤其是過了很多段在醫院裡打發時間的經曆之後,楊長安對這本書裡的情節已經滾瓜爛熟了。
縱使随着他年齡的增長,他已經能夠看出這段故事裡的不足之處,也見識過比這段故事精彩更多的故事,但他依然還是會一遍又一遍地被這個故事裡的人打動。
正是因為自己不能出演的遺憾,加深了他對這段故事的執念。
楊長安在一遍又一遍的閱讀中,通過不斷地幻想自己出演這場表演,來彌補自己沒能參加的遺憾。
現在伲答或許也是這樣,楊長安猜想過。伲答大概并沒有愛上自己,隻是因為他無法完全成為伲答的雪人,而這樣的遺憾,讓伲答感到新奇。
雖然,楊長安很想要利用伲答這樣的執念活下去,成為一個伲答手中仍由她支配生死的雪人。
不過,他低下頭,看着專心聽他說話的伲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像那樣活着,又有什麼好呢?
伲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對于猜測他的心思這件事也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她一手捏着千紙鶴,一手捏着楊長安的手。伲答看看他,又看看教室裡的人,她并不明白這樣的事,為什麼會讓楊長安念念不忘。
但她還是聽着,楊長安發了一會兒愣,又對她講起那個故事。
那樣的故事太過熟悉,即使伲答每一次的生命都隻能剩下一兩件事留到下一次生命,她也覺得自己看過無數次這樣的故事,
可念着這個故事的楊長安,他的眼睛看向教室裡時,看起來想要取而代之;但一落到伲答身上,他又笑了,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隻是在為他偷偷捏了伲答的手一下而竊喜。
伲答喜歡這樣的笑容,她将千紙鶴捏進自己的身體裡,擡起另一隻手,輕輕地碰了碰楊長安的嘴角。
他停了下來,一瞬不眨地看着伲答。
兩人的身影在教室前的牆壁上留下一道交纏的影子,溫熱的呼吸落在伲答的鼻尖,他幹燥的嘴唇吻在伲答的嘴角。像是對她剛才行為的模仿,蜻蜓點水一般,伲答還沒閉上眼睛,他已經站了回去,挂着伲答很喜歡的笑容,問她:“接下來想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