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完全從邵鈞跟前退開,幹淨利落地起身,将手裡的匕首收回腰間,垂眼瞧着靠坐在沙發邊的人,道:“我去樓下等你。”
邵鈞“嗯”了聲,卻沒動,仍舊坐在原地。
林臻也不管他,徑直出了卧房去。
發财蹲在小幾上,一對透亮的綠眸滴溜溜地來回轉,見林臻要下樓,它連忙躍下小幾,追了兩三步後又折回來,飛快叼着那半塊饅頭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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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的功夫,邵鈞便出現在二樓,他解了配飾,隻着黑色長衫,十分素淨。
兩人一貓站在一處,竟有些莫名和諧。
夜色越發的沉,巷子裡靜悄悄的,隻有白亮的月光鋪灑在地,映出幾道影子來。耳邊有風吹過,帶起來細微的聲響。
自從巷子裡死了人,夜裡便罕有人再晃蕩,一入夜就靜得可怕,讓人覺得有些冷清過頭。
林臻走在前頭,帶着身後的一人一貓繞過長街,又拐了兩三個巷口,最後往東邊的院落走去。
遠遠的便瞧見馮家大門口挂着的紅色燈籠,正随着夜風來回擺動,燈影憧憧。門口有護衛在守夜,不過此刻也已經靠在柱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兩人一貓繞去西側的巷子裡,林臻站在高牆下,打量了下四周,選好位置又往後退了約摸三尺的距離,她助跑兩步踩着青磚,縱身躍過高牆,身輕如燕。
邵鈞沒有耽擱,隻幾秒的瞬間也跟着從牆上躍了下去。
林臻之前為了馮家大少爺的喪事來過馮府,待的時間不多,卻是能清楚記得府中的布局走向。
兩人避開園中的巡夜護衛,從假山後頭繞去遊廊,隻消片刻,就到了馮家二少爺,馮文漢所在的西院。
不似前院的寂靜冷清,西院可謂是燈火通明,光是院門,都有兩撥護衛來回走動巡視,裡頭的景象看不清,也不确定有多少人在,隻能隐隐聽得見吼聲,痛苦且嘶啞。
“發财呢?”
“讓發财去将人引開?”
林臻扭頭,恰巧邵鈞也在此時開口,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喵~”發财不知是從那個角落鑽出,趴在牆頭,一雙綠眸在夜裡十分顯眼,瞪得圓碌碌的,它半坐起身,舔了下爪子,不用人催促,便往西院去了。
邵鈞站在林臻身後,閑來無事,開口道:“小仙姑這麼信任那隻貓崽子,不怕它逃跑?”
“你留下它,難道不也是在等着它逃跑?”林臻沒回頭,視線落在遠處,反問道。
邵鈞沒再說話,默認林臻的說法。
當初留下這貓,隻是因為邵鈞好奇,想看看這貓到底是因何變成會吸血的小怪物,也對背後之人有興趣。
畢竟,除了他自己,他還沒有見過其他會吸血的東西,也許先前有,可蘇醒以來,邵鈞沒有任何關于從前的記憶。
他想知道自己的來處,想知道自己與林臻到底有什麼樣子的淵源。
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恐怕也是林臻所想,所以才會同意将貓留下。
這貓是突破口,後來死在巷子裡的更夫也是突破口,如今這位馮家少爺同樣也是突破口。
林臻沒在意忽然沉默的邵鈞,對方心裡再想什麼,她多少能猜到。
不管将來如何,至少現下,邵鈞與她的目的是一緻的。
西院。
兩班護衛來回交替,離着院子隻有幾步遠的距離,門口有守衛,皆是神色肅穆。
細微的瓦片碎裂聲在東北角響起,很輕,卻在靜谧的夜裡無比清晰。
領頭的護衛擡手示意,側耳确認,又是幾聲“咔哒”聲。兩隊護衛對視一眼,又看向門口守衛,其中一人輕點了下頭。
很快,護衛們便分出一隊去探查,剩下的護衛則将院子緊緊守住。
林臻壓低嗓音,語速飛快:“來這邊。”
等護衛們發覺那動靜隻是來自外頭跑進來的野貓時,林臻和邵鈞早已經入了院内。
兩人越靠近馮文漢的卧房,原本隐約聽見的嘶吼聲便越發清晰,馮文漢的聲音從房内傳出,帶着痛苦和哀求。
“母親,我好渴,我好難受……母親!”
“蘭秋呢,佩兒呢,我房裡的丫頭都去哪兒了?母親,你幫幫我,父親,父親!”
緊接着,馮老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強硬道:“堵了他的嘴,沒有我的吩咐,若再有人私自将二少爺放開,直接給我亂棍打死!”
卧房門打開又關上,林臻與邵鈞并排靠着藏在拐角的黑暗裡,廊下的角落裡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老爺,再送個丫頭過來罷,您難道真的忍心讓漢兒遭罪不成?”
“你是嫌死的人還不夠多嗎?如今蘭秋那丫頭沒抓到,送人簡單,若再發生之前的事情呢?你要是嫌我們馮家命太長,你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