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外頭忽然下起雨來,雨聲噼噼啪啪地砸落在地上,風聲也漸大,玻璃窗戶響動不停。
主卧裡,林臻睡得并不安穩,她眉頭皺在一起,眼皮微微動着,透出些許痛苦來。
“小臻兒,你瞧瞧,這是什麼東西?”面容模糊的高大男人晃着手裡的撥浪鼓,正彎腰逗着趴在地毯上的小孩。
小孩撐着上半身,她伸出一隻手手,使勁要去夠,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有急有緩。
林臻站在角落裡,仿佛一個局外人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她下意識往前幾步,想要看清男人的長相,可再怎麼努力,都無法靠近半步。
外頭又跑進來一個小男孩,穿着她從未見過的服飾,紮着的幾條小辮從耳後垂落,搭在肩頭,随着跑動跟着一晃一晃的。
“妹妹才不喜歡撥浪鼓,”林臻瞧着小男孩跑過去,眼睜睜見對方從懷裡掏出隻小胖鳥來,白色的圓滾滾的小胖鳥,“妹妹看這個,哥哥給你抓的,可不可愛?”
“嘿,你這個臭小子,又去山谷了是不是!看老子今天怎麼收拾你!”
“阿娘!娘!救命,老頭子又要打人了!”
不知為何,看着眼前這一幕,林臻眼眶發酸,她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轉瞬間,火光沖天,目光所及之處,皆被大火吞沒,林臻站在廢呐中,叫喊聲、呼救聲和哭聲齊齊在耳邊炸開。
她隻覺得身形一晃,自己不再是局外人,她好像被人背在身後,在山林間飛快地穿梭着,風聲從耳邊穿過,身後是若有似無地追喊聲。
“在那兒,抓住他們!”
“快些,要是人丢了,腦袋都别想再留!”
“他受傷了,還帶着個孩子,跑不遠!”
林臻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黏膩感,像是汗水又像是鮮血,身旁的樹都成了殘影,叫她頭昏眼花。
“大哥哥,我們要死了嗎?”
“不會死的,我帶你逃出去!”
林臻眼皮越來越重,她摟住對方的脖子,擡頭去看對方,同樣看不清面容,隻看得見模模糊糊的側臉,以及對方耳後的一顆紅痣。
不等她伸手觸摸,卻忽然像是一腳踩空,掉下懸崖去,逃離夢境前,林臻似乎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呢喃。
她聽見對方說:“别怕。”
林臻猛地從夢裡驚醒,她睜開眼睛,怔怔地瞧着天花闆,心髒的跳動聲震着耳膜,一聲接着一聲,她好像還在夢裡一般,視線并未聚焦。
直到一聲貓叫,将她的思緒拉回。
林臻這才注意到,房間裡的燈竟然是開着的。
她慢慢起身,下意識去摸枕頭底下的匕首,旁邊卻忽然傳來一道人聲:“醒了?”
是邵鈞。
林臻完全坐起身來,她擡手揉了下額角,這才看向坐在陰影裡的人,問道:“你來我房間做什麼?”
“你發燒了,”邵鈞走過去,站在床邊,将她完全罩在陰影裡,看見林臻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又想到對方看向自己時眼底的警覺,道:“做噩夢了?”
林臻躺回去,重新閉上眼睛:“不算噩夢,我沒事了,你出去。”
邵鈞沒動,挑眉瞧着她:“确定?”
林臻沒說話,沉默的意思很明确,邵鈞笑了聲,看對方臉色的确沒有先前難看,便也沒有再堅持,隻彎腰将手裡的毛巾放在她的額頭上,随後離開了房間。
房間裡,林臻又睜開了眼睛,夢裡的場景是那麼熟悉,好像就是她曾經經曆過的一切似的。
可自己卻沒有任何關于這場夢境的發生過的記憶,她愣愣地看着天花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林臻從樓上下來時,客廳裡隻有邵鈞一個人,連發财都不在,她走過去,四周環顧,問:“正年呢?”
“我讓他去打聽崔西華了,”邵鈞放下手裡的書卷,微微仰頭去看林臻,主動關心道,“需要去醫院瞧瞧嗎?”
“不必,我沒事。”
兩人正說着話,大門被人打開,陳正年抱着發财走進來,手上還拎着菜和一隻雞,“小姐,您醒了,先生說您生病了,我買了雞給您炖湯!”
發财從他懷裡跳下去,圍着林臻轉來轉去,喵喵喵的叫個不停,又拿腦袋去拱她的褲腳,十分溫順。
林臻将發财抱在懷裡,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見陳正年放了菜重新回到客廳後,才開口道:“關于崔西華,可有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崔西華所在的崔家,并不是正統名門,說是他家是靠異術發家的,能力非凡。”陳正年滿臉認真,說得煞有其事。
“外頭人都稱他為五爺,但這個五卻并非家中排行,說是這北平能人異士遍地,其中最有聲望的當屬八門,這崔家便是第五門,千門,能算命蔔卦,也能通曉陰陽。”
邵鈞轉頭看向林臻,帶着幾分調侃意味:“看來小仙姑這回是遇上對手了。”
不等林臻說話,他又将視線轉回去,擡眼去看陳正年,繼續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