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書房。
崔西華坐在窗邊的位置上,單手支着腦袋,微微側過露出的脖頸上有幾道抓痕,另一手橫在椅子扶手上頭。
他手腕處有兩個血窟窿,其中一處似乎是因為外力拉扯,皮肉被硬生生扯下大片,血肉模糊的,看得人心驚肉跳。
“崔叔,您這傷口千萬不能沾水,”洪若白瞧了片刻,又從醫藥箱裡拿出鑷子,仔細處理起來,又忍不住嘀咕着,“您養的這畜生也忒兇了,什麼品種啊?”
洪若白昨夜才回北平,也不知馮景恒哪裡知道的消息,這一大早他人還在睡夢中,門就被敲得震天響,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到崔家了。
想他堂堂一個驗屍官,如今竟然幹起外科醫生的活計來了。
“貓。”崔西華見洪若白已經處理好,邊說邊将手擡高,盯着傷口看了看,語氣稀松平常,“是挺兇的。”
洪若白退了幾步,與馮景恒站在一起,他打了個哈欠,又偷偷用肩膀碰了碰對方,小聲抱怨道:“少爺,我是驗屍官,不是外科醫生,下次這種事兒您還是别找我了,您家這位爺,吓人!”
“哎,我聽說林小姐也來了北平了,你與她進展如何?”
馮景恒沒說話,洪若白正想再追問,瞥眼就瞧見了他手上的抓痕,袖子遮住大半,隻露出最前頭的傷來,脫口而出:“你怎麼也受傷了?”
一時間,書房裡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馮景恒随意瞟了眼自己的傷口,不大在意:“我沒事。”
“什麼沒事,要是這貓帶了什麼病毒,真出了事,看你到時候上哪兒哭去!”洪若白拉着馮景恒,二話不說給他處理起傷口來。
“看來是把人惹惱了,”崔西華輕笑一聲,門外恰好響起敲門聲,他收回落在馮景恒身上的視線,開口道,“進來。”
徐成山推門而入,瞧見書房裡還有其他人在,沒說其他,隻低頭行禮:“五爺。”
崔西華隻點了下頭便再也沒有其他動作,書房裡又陷入安靜的氣氛之中。
洪若白知道這是有事要說,他三下五除二給馮景恒包紮好傷口,主動出聲告辭:“崔叔,要是沒其他事,我就先回了。”
“去罷,讓阿恒送送你,”崔西華說着,扭頭看了眼馮景恒,後者沒有耽擱,立刻就動了。
書房裡很快隻剩下崔西華和他的兩位心腹。
徐成山這才往前走了兩步,語氣恭敬道:“五爺,突逢意外,沒能找到探查到邵鈞的情況。”
見崔西華沒說話,徐成山便繼續開口,說:“林家院裡多了個老頭,屬下打聽了下,除了那位烏雲滄,周圍沒人見過林家最近有人來,所以那人的身份還在查。”
經過昨夜一事,崔西華已經敢肯定邵鈞的身份肯定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林家那個小丫頭也知道自己盯上了他們,這才故意放貓來警告。
不過,昨夜那貓倒是有趣,竟然那般通人性,若不是從未見過什麼精怪,他都要懷疑那隻黑貓是人變出來的了。
想起那隻小黑貓,崔西華也難得想起為位故人來,當年,他也是十分喜愛養貓,經常天南海北的着人去尋稀奇的貓,養着玩兒。
若非當初的那場意外,自己與他也該是一輩子的摯友才是。
“五爺,我再派些人盯着?”楊天石主動開口提議。
徐成山沒什麼反應,看來也是覺得要多派些人盯着才是。
“暫時不用,先……”
“舅舅,我是川寒。”崔西華話沒說完,就被敲門聲打斷,外頭響起馮川寒的聲音。
不多時,書房門打開,徐成山稍稍往旁邊讓,迎着馮川寒進屋,“大少爺。”
馮川寒微微颔首,與自家弟弟一前一後地進了書房。
他進門便聞見了血腥味兒,一擡頭就捕捉到崔西華手上的手臂以及對方脖頸上的上頭,他瞳孔一縮,震驚道:“舅舅,您的傷……”
“我沒事,倒是你怎麼忽然來了,是生意上的事?”崔西華問道。
馮川寒知道舅舅信任徐成山二人,而且當年的事情他們也都知曉,便也沒避開,而是直接說明了來意:“謝家來人了,說有樁生意想要與我們合作。”
馮景恒聽見哥哥這話,神色不解,露出幾分懷疑,奇怪道:“先前不是已經說好合作了嗎?怎麼突然又提這個?”
馮川寒從口袋裡掏出封信來,放到崔西華跟前,他知道此事幹系重大,父親也是如此認為,所以便決定讓崔西華來拿主意。
畢竟,再也沒有人能比崔西華更了解這個主動上門提合作的人了。
馮景恒看着哥哥的動作,越發不理解,他扭頭使了下眼神,想要知道那封信裡有什麼。
可惜,此刻的馮川寒還在等着自家舅舅的意思,沒注意到弟弟的小動作。
崔西華拿起信封,他慢條斯理地拆開信件,上頭隻是寥寥數語。
他看着熟悉的筆迹,沒來由地嗤笑一聲,随即又将信件丢回桌上,語調雖是感歎,但卻沒什麼溫度:“沒想到啊,有生之年竟還能有機會再見到故人,我倒是小瞧了這謝家。”
在場幾人包括馮景恒在内,都不明白崔西華這話的意思。
唯獨隻有馮川寒臉色一變,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半步的距離,同自家舅舅對上視線,他嗓音低了不少,問道:“舅舅,謝淮江……還活着?”
謝家老三謝淮江,與崔西華幼年相識,是多年的摯友,也是當初在馮家輪船上背叛的第一人,被崔西華親手射殺後,由馮川寒親眼盯着丢進了海裡。
按理說他的确是死了才對,怎麼忽然又活過來了?
“舅舅,當初是我親眼盯着将人丢進海裡的,這其中會不會有詐?難不成是謝家……”馮川寒話沒說完,已經被旁邊的馮景恒出聲打斷。
“謝淮江,哥,你與父親不是跟我說他是因為海難意外身亡的嗎?你如今這話是什麼意思?”
馮景恒微微一愣,先前父親已經将當年發生的事情與他一一說清楚,可今日這話這話,這其中的緣由恐怕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