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不确定崔西華是否也在,也看不懂馮景恒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她确定,再耽擱下去一定沒好事。
畢竟,邵鈞的尖牙已經抵在她的脖子上了。
兩方人馬對峙着,誰也沒動,馮景恒的視線始終落在林臻後頭的邵鈞身上。
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林子中鑽出一個矮個子男人,徑直停在馮景恒旁邊,他低聲說了些話,随即往後退,沒入隊伍裡。
馮景恒重新看向林臻,他擡起手中的馬鞭,指了指邵鈞,微微一笑:“讓路容易,不過有個要求,他得留下。”
林臻皺眉:“為何?”
馮景恒道:“阿臻,你知道的,他根本不是人,把他留在身邊,隻會給你帶來麻煩。”
“他是人與否,我并不在意,我隻知道他是我帶來北平的,自然該我負責。”
林臻話音落下,整個現場又突然陷入了安靜之中,馮景恒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眼前同乘一匹馬的兩人。
良久的沉默後,馮景恒開了口,他緩緩道:“哪怕他殺了你師父,你也不在意?”
林臻沒有第一時間說話,隻感覺到邵鈞似乎收回了尖牙,甚至整個人都有些僵硬,她眉頭微擰,不明白邵鈞為何緊張。
若是以前,或許在聽到馮景恒這話時,她會懷疑邵鈞,可當日自己那脫口而出的“邵牧徽”三個字此刻在明晃晃的提醒着她,邵鈞絕對不是兇手。
馮景恒見林臻沒有任何反應,不由得有些煩躁,他眉頭緊皺,看向她:“阿臻,你不信?”
“證據呢?”林臻不動聲色地給桑拓三人打了手勢,示意他們找機會往回撤,她自己卻牽着缰繩,靠近馮景恒,察覺到邵鈞在動,她微微側頭,悄聲警告,“别動。”
邵鈞不動了,乖乖地趴在她身後。
馮景恒唇邊露出一絲得意暢快的笑容,林臻最在乎的果然是她師父的死亡真相。
“隻要你把邵鈞交給我,所有的一切,無論是什麼,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馮景恒勝券在握,卻不想林臻忽然發難,兩人不足兩步的距離,林臻甩了馬鞭将他打下馬去,明黃色的符箓飛出,朝着他身後的那幾十号人馬去。
“躲開那些東西!”馮景恒滾下馬背,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朝着自己帶來的那幫人大聲吼道。
一幫人騎在馬上,被撲面而來的符箓搞得暈頭轉向的,瞬息之間,林臻已經帶着邵鈞鑽入了山林中,連帶着桑拓三人都已經不見了。
馮景恒反應迅速,他幾個跨步重新上馬,追着林臻離開的方向沖去。
今日,他一定要殺了邵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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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與桑拓幾人早就跑散了,她對這地方不熟。隻能靠着感覺摸索,沿着偏僻小路轉來轉去,心髒的跳動此刻已經轉變成了灼熱感,從心口迸發出沿着身體的脈絡撲向四肢。
林臻隐隐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是邵鈞不對勁的連帶反應。
邵鈞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通身的溫度卻越來越好,他額角有汗滴落,劃過林臻的皮膚,口中銳利的牙齒從她的肌膚上輕輕摩挲着,似乎在猶豫。
林臻能感覺到邵鈞的異常,自然也不可能忽視自己皮膚上的酥麻感,或許此刻,唯獨隻有這一個法子,讓他們兩人都能及時恢複正常。
想到這兒,林臻也沒回頭,她微微躬身,直截了當,“咬下去。”
邵鈞的動作忽然頓住,他沒動,一直沒動,甚至有了退縮的意味,林臻卻在此時拉住缰繩,她停下馬兒,随即猛然回頭看着邵鈞,從對方赤紅色的眼瞳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這才發現,邵鈞整個人其實都已經恍惚,他盯着林臻,有些失神,明明眼睛已經完全變了色,唇色都是慘白,可依舊沒有要咬下去的打算,隻用手指輕輕摩挲着那塊能明顯感覺到跳動的溫熱肌膚。
林臻盯着邵鈞,慢慢道:“沒事的,咬罷。”
邵鈞瞳孔微縮,下意識的動作卻是逃離,林臻伸手扣住他的後脖子,将人往自己身邊一按,語氣柔和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沒事的,可以咬。”
……
邵鈞的牙齒還沒從林臻的肌膚上離開,馬蹄聲不斷,一路慢慢逼近,聽起來人似乎比剛才更多了。
“阿臻,别跑了,”馮景恒的聲音遙遙響起,帶着若有似無的勸說之意,不像逼迫卻又的确是十足十的逼迫,“隻要将邵鈞留下,我保證你會安全回梅花胡同。”
林臻沒說話,她側耳傾聽,下一秒,弓箭離弦破空而來,“唰唰唰”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甚至有子彈上膛的動靜。
林子深處竄出大片的鳥兒,振翅撲向空中,嘩啦啦的聲響傳遍耳畔,弓箭裹挾着風聲沖過來,槍聲更是接連不斷。
受到驚吓的馬兒嘶啞鳴叫,前蹄高高揚起來,徑直沖向山林一側,那一側遍布濃霧,看不清前路如何,林臻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動靜甩下馬去。
“閉眼,我在!”電光石火之間,邵鈞陡然清醒過來,他伸手将人撈進懷裡,兩人摔了出去,滞空之後又是一腳踩空。
失去意識之前,林臻耳邊仿佛響起一道又一道熟悉嗓音,溫柔至極,那道人聲在不斷告訴她。
“别怕,我會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