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盛夏天裡,酷暑難耐,也難得有個多雲日,烈陽被層層疊疊的雲堆遮了大半,暑氣輕了許多,很是涼爽。
距離落崖已過去半月,林臻身體漸好,總算讓烏雲滄松口,可以出門去透透氣。
林臻讓人搬了躺椅在檐下,清風拂過,空氣中的悶熱又散了大半,旁邊的小桌上擺着些吃食,再旁邊是寫着“尊師林牧徽之位”的牌位。
曆經些許多事,林臻心中已經非常肯定,邵鈞就是林牧徽,而自己原名烏雲臻,這一切都說明,當初兩人是為了躲避追殺才隐姓埋名,在臨城落腳。
隻是,林臻唯一還想不通的,是那場火車爆炸案裡死的人,他到底是誰。
“小姐!”朱禧從外頭進來,身後領着兩人,正是陳正年和窦老,“陳管事和窦老來了。”
陳正年看見坐在廊下的林臻,幾個大步沖過來,直接跪下,把林臻吓了一跳,“陳正年,你做什麼!”
“小姐,都怪我護衛不力,我……”陳正年垂着腦袋,滿臉懊惱,早知道如此驚險,他就該寸步不離的跟在林臻兩人身邊才是。
如今,幸得林臻安然無恙,可邵鈞卻失蹤了。
“你這是什麼話?”林臻将人拉起來,道,“當初咱們就說好,你雖是管事,但隻管府中瑣碎,若是有危險,不該你管的就不必在意,何況,邵鈞他身份特殊,也難免被人盯上,更别說會出事了。”
陳正年正想張嘴說什麼,腦袋就挨了一下子,他回頭瞧見窦老慢慢悠悠收回煙嘴,道:“林丫頭說得對,先說好了,今日回去後,别再在老頭子跟前哭哭啼啼的!”
“窦老,我已經和哥哥說過了,您跟陳管事從今日起就住在這裡,如今梅花胡同是已經不安全了。”
“那先生呢,他若是回去梅花胡同,會不會找不到咱們?”陳正年還是有些擔憂,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林臻笑笑:“沒事,我讓人在那裡盯着了。”說着她又看向窦老,“窦老,關于我師父和當年出海的事情,我還有些問題要問問您。”
窦老自記憶恢複後,便一直寝食難安,對于當年的事情,他雖不是直接的兇手,可當初拿錢辦事,也是得了好處的。
瞧見林臻與窦老有事情要談,朱禧便主動帶着陳正年離開了,臨走前,陳正年從懷裡掏出份請帖來,遞過去給林臻:“對了,小姐,這是霍先生派人送到梅花胡同的。”
林臻接過請帖,并未多說什麼,她随手将請帖放在旁邊的小桌上,輕聲道:“知道了。”
院中很快就隻剩下窦老和林臻,兩人都沒有主動開口,直到一杯熱茶下肚,窦老才看向林臻,他仔細端詳着她的面容,最後道,“林丫頭,你與那位烏先生都是從海島寨子裡逃跑的孩子罷。”
林臻沒有說話,她的記憶有些還很模糊,這也是今日她留下窦老的原因。
窦老也不在意林臻是否回應,自顧自的開了口:“我當初就覺着你的眉眼有些眼熟,直到我前幾日瞧見了烏先生,才敢确定。”
如今,當年牽扯到的人都開始漸漸出現,事情的真相也在一點一點浮出水面。
經曆過一切,不管是何種身份,隻要是進入寨子,與巫靈部族碰過面的,若有心調查辨認,恐怕都會認出他們兄妹二人。
可惜,就算認出來又如何,沒有證據,一切都不過是虛言。
林臻與窦老在院中坐了一下午,盡管還是有很多無法解釋清楚的問題,但她并不太在意,自己如今已經恢複大半記憶,或許邵鈞也像自己一樣,想起來什麼也說不定,如今若是再找到邵鈞,就能再找出些蛛絲馬迹來。
而在此之前,邵家公館的晚宴是非去不可,說不定邵鈞真的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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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當日。
日頭西落,燈光掠影,邵公館燈火通明,邵家的生意産業極為龐大,來的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馮景恒站在角落的陰影裡,視線落在宴會廳入口,他在等人。
那日謝汀雪告訴他林臻的下落後,他立刻就派人去了烏府打探消息,可惜,這烏家人十分警覺,人還沒接近多少距離,就被打發了。
馮景恒不确定人是不是在烏家,但烏府裡裡外外的做派又着實讓人覺得可疑。
“阿恒,”洪若白端着酒杯,從一衆年輕小姐公子哥中間穿過,走到馮景恒身邊,“我聽說你當面嘲諷謝家小姐,還說這輩子就算出家當和尚也不娶,把人家氣得遠走國外了,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馮景恒沒說話,隻瞟了他一眼,又将視線重新投向宴會廳入口,就這一眼,洪若白已經明白,他将聲音壓得很低,道:“你瘋了罷?”
“就這樣子,你舅舅都沒說什麼?他不是該把你的腿打斷嗎?”洪若白是真沒想到馮景恒如此大膽,這婚事還是崔西華親自搭的線,可他怎麼都沒想到是馮景恒親自毀了這婚事,“你不會是真的想娶林小姐罷?”
原本,馮景恒是計劃偷偷将謝汀雪送出國,等兩家人再反應過來時,恐怕人都已經離得遠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