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

陸沉霄盯着桌上的礦泉水瓶看了很久。

那是周維安剛剛匆匆出門前喝剩下的，蓋子沒擰，瓶口還留着一抹淡淡的水痕。

他鬼使神差般拿起瓶子，嘴唇小心翼翼貼上唇印的位置，輕輕抿了一口。

"在幹嘛呢？"

周維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炸響，陸沉霄手一抖，水灑了一身。

他強裝鎮定地又喝了一口，喉結滾動，握着瓶子的手不明顯的微微顫抖。

周維安大咧咧地走進來，丢下籃球，“喝個水跟做賊似的。”

“……太渴了。”

陸沉霄放下瓶子，清了清即使喝了水也還是感到幹澀的喉嚨，水珠順着他的下巴滑下來，他留戀般舔了舔唇。

周維安完全沒在意，轉身去翻衣櫃換衣服，“走走走，說好的陪我去商場！蘇雯生日快到了，得給她挑個禮物。”

陸沉霄的好心情戛然而止，盯着他彎腰時露出的那截腰線，突然說：

“生日會我也要去。”

——

商場裡，周維安在化妝品櫃台前抓耳撓腮：“這口紅顔色有啥區别？不都是紅的嗎？”

“這是豆沙色，這是番茄色，這是……”櫃員耐心解釋。

周維安聽得一頭漿糊。

“随便吧，就這個。”

他指了支最貴的，轉頭問陸沉霄，“怎麼樣？”

陸沉霄盯着那支口紅，突然說：“她塗這個顔色沒我好看。”

“啊？”

“……沒什麼。”

付航在旁邊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他早就發現陸沉霄今天不對勁，陸沉霄平常就愛粘着周維安。

之前周維安還在追蘇雯的時候，兩個人經常湊在一起。

那段時間陸沉霄身上的怨夫氣質都要化成實質了，偏偏還非要強裝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付航不知道偷偷拿蘇雯逗過他多少回，次次反應喜人。

也就陸沉霄自己和周維安這個性格大大咧咧的看不出來。

他今天一看，這人居然還願意跟着來給蘇雯挑生日禮物，心裡驚訝的要死，原來在這等着呢。

從進商場開始，這人就時不時冒出點針對蘇雯的酸言酸語來。

比如現在，陸沉霄晃到一個圍巾櫃台前，好似“不經意”間拿了條和周維安上周給蘇雯送的、同款的淺藍色圍巾。

“哎，沉霄，”付航故意問，“你買圍巾幹嘛？”

"……天冷。”

陸沉霄把圍巾往購物籃裡一塞，又拿了瓶和蘇雯一樣的香水。

周維安完全沒發現這些暗流湧動，還在糾結要不要再買盒牛奶巧克力：“蘇雯好像喜歡甜食……”

“她乳糖不耐。”陸沉霄冷不丁說。

“你怎麼知道？”

周維安瞪大眼睛。

陸沉霄這才意識到說漏嘴：“……猜的。”

付航終于忍不住笑出聲，被陸沉霄惱羞成怒的瞪了一眼。

—

回學校的路上，周維安突然驚奇的發現。

他家這朵自閉了好幾天的小蘑菇今天好像終于不躲他了，他試探的搭上陸沉霄的肩膀：

“謝啦，今天多虧了你。”

這個動作超出了安全距離，但陸沉霄沒躲。

他聞着周維安身上熟悉的香味，突然問：“如果……”

“嗯？”

如果我和蘇雯同時掉水裡，你救誰？

這問題太蠢了，陸沉霄面色陰沉的咽了回去。

“……沒什麼。”

周維安莫名其妙，但也沒多問。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往前走，陽光給他的背影鍍了層金邊。

陸沉霄落在後面，看着購物袋裡的藍色圍巾，唇角微不可見的勾了勾。

付航在旁邊觀察已久，突然湊過去，壓低聲音：“你該不會是……”

“不是。”陸沉霄一僵，打斷他，加快腳步跟上了周維安。

假裝聽不到付航在背後忍俊不禁的偷笑聲。

……

校花生日會那天，陸沉霄故意落在後面，遲到了半小時。

他注視着宿舍鏡子，良久，面無表情地拿出新買的耳釘穿進耳朵，血迹蜿蜒而下，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抹，繼續穿好另一個。

接着把藍色圍巾按照蘇雯經常用的方式圍好，又噴了點和她同款的柑橘香水，連頭發都梳成了相似的松散弧度。

陸沉霄看着鏡子裡從頭到腳與他沒有半點相似、宛若另一個人的身影，試圖扯出一個笑容，嘴角卻最終無力放下。

臨出門前，陸沉霄在門口站定，目光往周維安的床位方向停留一瞬，終于帶上宿舍門。

腳步從遲疑到堅決，再也沒有回頭，宛如下定了什麼決心。

……

KTV包廂裡燈光昏暗，陸沉霄卻一眼就看見了周維安，對方正坐在蘇雯旁邊，笨拙地幫她拆禮物包裝。

蘇雯今天穿了件白色羽絨服，襯得膚色雪白，兔子耳釘精巧可愛，笑起來時梨渦若隐若現。

陸沉霄默默走到角落裡坐下，看着看着，不自覺地拿自己和蘇雯比較：

蘇雯的皮膚白皙，他看了看自己冷白的手腕，勉強滿意地點了點頭；蘇雯身材嬌小，骨架纖細，而他的肩膀太寬，腰線也不夠柔和，他縮了縮肩，把身子縮進寬大的羽絨服裡；蘇雯說話輕聲細語，而他……

“陸學長！”蘇雯突然驚呼，“我們撞衫了！”

包廂裡瞬間安靜，陸沉霄坐着的角落頃刻間暴露在衆人視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