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霄……”他輕聲喚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對面床上的人沒有一點反應。
周維安歎了口氣,仰面躺下,身體的熱度慢慢冷卻下來。
月光自顧自照進宿舍,兩張床上的少年各懷心事,一夜未眠。
——
明明陸沉霄才是主動表白的人,可從那天晚上起,陸沉霄卻忽然變得冷漠起來。
周維安歎息一聲,目光落在正在收拾書包的陸沉霄身上。
這人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襯得表情格外冷淡,目不斜視越過他準備出門。
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周維安,哪怕他們今天是在同一時間同一棟樓考試。
風水輪流轉,現在倒成了陸沉霄在躲着他了。
不過陸沉霄冷戰的方式可沒有周維安那麼幼稚,宿舍裡正常相處、路上碰見也會跟他淡淡打一聲招呼,隻是不再粘着他同進同出。
按理說,周維安應該會覺得松一口氣,但他現在卻覺得怎麼都不得勁。
沒了陸沉霄,周維安才發現他每天洗兩次澡的習慣要洗那麼多衣服,每次打完球随手就喝的水也不是自動刷新的。
有次甚至因為太久沒做過而忘記鋪床,被期末沖業績的學生會扣了一次分。
這些倒尚且可以忍受,最難熬的是心裡那種空落落的感覺。
每天腦海不是過去他和陸沉霄相處的點點滴滴,就是那天令人面紅耳赤的表白,最終都會轉到陸沉霄現在對他的冷淡。
周維安這才驚覺,原來陸沉霄早就已經滲透進他生活的每個角落。現在突然離去,留下的全是一個個難以填補的空洞。
即使面臨馬上要到來的寒假,他也整天唉聲歎氣的,開心不起來。
“喂。”付航忍無可忍地戳了戳對面一口飯嚼了五分鐘的周維安,“你倆又怎麼了?”
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兩個輪流搞冷戰的人了,準備大發慈悲地做一回情感顧問。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倆貨每次冷戰都得傷及他這個無辜人士。
周維安支支吾吾地,還不好意思說:“什麼怎麼了……”
“得了吧。”付航翻了個大白眼,直接坐到周維安旁邊:“陸沉霄跟你表白了?”
“你怎麼——!”周維安吓了一跳,差點打翻餐盤。
就好像他剛剛不是說了句話,而是丢了顆炸彈。
付航無語:“……你出去随便找個人打聽打聽呢,全世界除了你還有誰不知道這事兒。”
金融系揚名在外的高冷學霸和體育系著名金發陽光系草。
學校論壇裡磕生磕死的CP貼早就滿天飛了,也就遲鈍的周維安還什麼都不知道。
“再說了,你就沒懷疑過懷疑上次那群人為什麼要抓你威脅陸沉霄?”
周維安張大嘴巴。
是、是哦?那人好像還叫他陸沉霄的小情人來着。
付航瞧他那副蠢樣,心裡直歎氣,提醒道:“你準備怎麼辦?”
“我、我也不知道,我們都是男的啊,怎麼可以……”
付航直接打斷他:“男的怎麼了?你打球受傷是誰背你去醫務室的?你發燒是誰通宵照顧你的?你去網吧錯過回寝時間是誰翻牆給你開門的?”
周維安被問得一愣一愣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着餐盤邊緣:“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
付航一把拍掉他亂動的手,“你摸着良心說,要是陸沉霄現在跟别人好上了,你心裡什麼滋味?”
周維安眼前浮現陸沉霄給别人遞水、幫别人擦汗的畫面,胸口頓時悶得慌。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
“行了啊。”
付航站起身,作勢要走,從上往下看着他:“你就繼續在這兒慢慢糾結吧。”
“不過我可提醒你,外語系那個系花可看上陸沉霄很久了。”
周維安猛地擡頭:“什麼?”
“我昨天還看見她給陸沉霄送奶茶呢。”
付航故意拖長音調,刺激他:“人家可比你主動多了。”
“你要是不樂意,就拖着等陸沉霄被她追到手就行。”
周維安“騰”的站起來,餐盤都顧不上收就往食堂門口沖。
付航在後面喊,明知故問:“你幹嘛去?”
“找陸沉霄!”周維安頭也不回地喊道:“現在!馬上!”
付航看着好友飛奔的背影,搖搖頭笑了:“早這麼開竅多好。”
歎一口氣,任勞任怨地給周維安倒盤子。
話說,這是他第幾次給這兩人收拾餐盤了?
——
一股腦跑回宿舍的周維安,想憑着此時沖動的勇氣給陸沉霄一個答案。
推開門時,面對的卻是空蕩蕩的寝室。
陸沉霄的位置早已被收拾幹淨,連被子都消失了,就好像陸沉霄這個人完全沒存在過一樣。
他心裡一跳,趕緊打開櫃子,在裡面看到陸沉霄被整齊收起來的被子,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周維安給陸沉霄發了一條微信,問他在哪,抱着手機焦灼地等了半天也沒收到回信。
手指在通話界面停留了許久,終究沒敢撥出這個電話。
他隻好跑去金融系教學樓打聽,才知道陸沉霄考完試就申請提前離校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周維安失魂落魄地回了寝室。
未出口的話被堵回肚子裡,勇氣消失,他忽然覺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像一場夢一樣。
陸沉霄真的跟他表白了嗎?也許陸沉霄後悔了?也許那些話隻是玩笑?也許……
接下來的日子格外漫長,一直到正式放假那天,陸沉霄都沒露過面。
回家那天,周維安拖着行李箱在機場一步三回頭,明知陸沉霄不可能出現,還是不死心地四處張望。
馬上就要登機了,周維安失望地收回目光,苦笑着搖搖頭,準備往安檢處走去。
最後一次回頭,卻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