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談心後，周維安的狀态明顯好轉，不再像之前那樣整天無精打采。
但細心的周母卻發現，兒子的行為反而更加反常了。
餐桌上，周母第三次看見兒子把筷子伸向手機而不是飯菜。
那部手機就像長在了他手心裡，時不時就要點亮屏幕看一眼。每當提示音響起，他的眼睛就會瞬間亮起來，連嘴角都會不自覺地上揚。
這天晚飯時，周母特意做了兒子最愛吃的水煮肉片。
剛端上桌一會，周維安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隻看了一眼，就“騰”的站起身：“爸媽你們先吃！”
話音未落，人已經沖上了樓，連最愛的菜都顧不上嘗一口。
周母胳膊肘肘了一下埋頭吃飯的周父，壓低聲音：“你兒子真的不是在談戀愛？”
周父正夾着一塊肉片往嘴裡送，被周母這麼一肘，“啪嗒”一聲掉回了碗裡。
他擡頭看向兒子空蕩蕩的座位，又轉頭和妻子對視了一眼。
“不能吧……”周父壓低聲音：“他那天不是說是個男同學嗎？”
周母翻了個白眼：“你兒子看手機那眼神，跟你當年追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又指了指樓上：“你見過他跟哪個朋友打電話還非得躲回房間的？”
正說着，樓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興奮得從床上跳了下來。
接着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維安的聲音隔着樓闆隐約傳來：“真的？明天？你确定？”
周父周母面面相觑。
“要不……”周父猶豫着開口：“咱們找個時間再跟他談談吧？”
周母歎了口氣，給丈夫夾了塊排骨：“先吃飯吧。等他想說了，自然會說。”
但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往樓上瞟，耳朵豎起老高，試圖捕捉兒子通話中的蛛絲馬迹。
……
自從那通電話後，周維安自認和陸沉霄的關系恢複了正常。
卻沒發現自己的心境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本來以為隻要和好如初了以後，就能放下這樁讓他牽挂了很久心事。
誰知道對對方的思念反而像野草般瘋長蔓延，恨不得立刻能見到陸沉霄。
可陸沉霄總說家裡有事要處理，回複消息常常要等上大半天，十次電話裡有七次都打不通。
尤其每次周維安提出視頻通話，對方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
這種若即若離的态度讓周維安像被吊在半空，心情随着陸沉霄的态度而起起落落。
遇到陸沉霄熱情的那天，他就興高采烈，一整天都挂着笑，要是哪天陸沉霄對他态度冷淡，就垂頭喪氣，做什麼都沒興緻。
一顆心被陸沉霄捏在掌心。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都是陸沉霄精心設計的。
對方像個精明的棋手，第一時間關注着周維安的任何動作，掐着、數着時間回複每條消息，接聽每個電話，反複斟酌才敢落子。
不能回複消息的間隔，陸沉霄就靠着幻想對方此刻也在思念他來度過。
在這場精心設計的拉鋸戰中，陸沉霄的情緒其實遠比周維安更加洶湧、更加多變。
一顆心髒也早已牢牢牽挂在周維安身上。
但他深知，唯有讓周維安嘗夠思念的滋味，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所以哪怕忍得心口發疼，他也心甘情願堅持着這場甜蜜的折磨。
……
這天，周維安終于等來了陸沉霄同意跟他視頻通話。
房間裡，周維安提前半小時就坐在書桌前，動作不停地整理衣服、撥弄頭發，就連視頻外陸沉霄應該看不到的地方，都被他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周維安深吸了一口氣才接通視頻。
陸沉霄那張俊美的臉龐就出現在畫面裡，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Hi，沉霄。”周維安有點結巴。
陸沉霄的目光貪婪地描摹着屏幕裡的那張很久沒見的臉，低笑着學他回應：“Hi。”
周維安面色發紅。
明明平時在微信裡，有那麼多的話想說，此刻卻突然語塞。
他的視線飄忽，不敢停留在陸沉霄臉上。飄向陸沉霄身後的背景，那是一間狹小簡陋的房間，牆皮斑駁，家具也很陳舊。
陸沉霄身處其間，依然如同蒙塵的玉石，閃耀着低調的光華。
“沉霄，你這是在哪？”他好奇地問。
“我家。”陸沉霄的語氣平靜。
周維安瞪大了眼睛。
相處這麼久，陸沉霄舉手投足之間從來沒有流露出半點寒酸的樣子，以至于他完全忘記了對方家境貧寒這個事實。
“你怎麼不早說！”
周維安急得聲音都提高了，内疚又心疼：“早知道就該讓你來我家住的！”
陸沉霄看着屏幕裡為他着急的周維安，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他故意垂下眼睫，輕聲道：“不好打擾哥。”
這裝模作樣的姿态讓周維安又好氣又好笑，早就忘記了剛剛的拘束：
“亂七八糟說什麼胡話！”
他又闆起臉教訓道：“又忘記哥說過什麼了？咱倆誰跟誰，你跟我客氣什麼呢！”
“是我不對。”
陸沉霄從善如流地認錯，眼底盛滿星光：“我和哥的關系就是最好的，不應該覺得麻煩哥。”
周維安被他直白的話語說得又有點害羞起來，隻能故作兇狠地嘟囔：
“知道就好，臭小子。”
可泛紅的耳尖和微微上揚的嘴角，早就出賣了他雀躍的心情。
想到什麼，他又關心地開口：“你家到底出什麼事了？這麼久還沒處理完，要不你跟我說說，我幫你一起想辦法？”
“沒什麼事。”
陸沉霄輕輕搖頭，一語雙關：“就快就能解決了。”
“那……”周維安猶豫了一下，期待地看着他：“馬上過年了，要不你來我家一起過年吧。”
一起過年？
陸沉霄心頭一熱。和周維安一起守歲、迎接他們相識第二年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讓他差點就要脫口答應。
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不了，我們……開學見吧。”
别說他現在還不敢完全肯定周維安對他的心意。
還有周維安的父母那一關，他并不想以普通同學的身份去見對方父母，第一次見面，他希望是以要和周維安相伴一生的愛人的身份。
“哦……”周維安明顯失落了，嘴角都耷拉了下來。
陸沉霄看他沮喪的樣子，趕緊轉移話題哄他開心。
兩個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就說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手機發燙才依依不舍地挂斷。
放下手機，周維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明明如願看見了陸沉霄，還聊了這麼久，但他心裡還是空落落的。
他盯着天花闆發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除夕這天。
周維安和爸媽一起在廚房包餃子，聽着春晚的背景音，幾人說說笑笑，本該是溫馨熱鬧的氛圍，他卻總忍不住頻頻走神。
陸沉霄現在會在幹什麼呢？
手裡的餃子皮捏了又捏，周維安又一次看向手機屏幕，發給陸沉霄的祝福消息還沒收到回複。
陸沉霄父母都不在了，他還有沒有其他親人陪着他？有人和他一起過年嗎？會有人包餃子給他吃嗎？
想到陸沉霄有可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那個房間裡，周維安心裡一陣抽痛，餃子都捏變了形。
“兒子，你這包的是餃子還是包子啊？”周父打趣道，卻見兒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專門設置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周維安一個激靈，連手上的面粉都顧不上擦，抓起手機就沖到了陽台上。
周父周母早就習以為常，頭都沒有擡一下。
“喂？”周維安急切開口。
電話那頭傳來陸沉霄帶着笑意的聲音：“哥，新年快樂。”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讓周維安懸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