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濃重的烏雲散去，月光終于穿透玻璃，朦朦胧胧地灑了進來。

昏暗的房間裡。

借着這微弱的光線，沈靳終于能清晰地看到懷中人的模樣。

林維安穿着他親手穿好的衣服，被自己的異能捂着眼，呆呆地坐在床上，像一隻被雨淋濕後茫然無措的小動物。

觸手形成的眼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颌和緊緊抿着的的唇瓣。

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種脆弱又乖順的氛圍裡，仿佛剛才那個炸毛反抗、倔強頂嘴的小家夥隻是幻覺。

他在害怕。

這個認知讓沈靳心一軟。

可同時，林維安被自己完全掌控的模樣，讓他胸腔裡生出一種餍足的占有欲，他想要将他妥善珍藏、細細呵護，又想把他吃得渣都不剩。

他的心，被兩種矛盾又和諧的情感填滿了，又癢又漲。

洶湧的情緒在眼裡流動。

猶豫片刻，沈靳終究還是動作輕柔地扶着林維安的肩膀，讓他躺了下來，自己也側身躺在他身邊。

床鋪發出輕微的聲響。

“乖。”

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贊許他剛剛乖乖聽話，答應遠離阮玲。

溫熱寬厚的手掌，試探性地落在林維安僵直的背脊上。

起初隻是生疏地一下下地拍着，但很快，節奏就變得熟悉起來，像在安撫噩夢驚醒的孩子。掌心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林維安從被按着躺下後就沒動彈過。

但觸手能感知到，那雙眼睛一直睜得大大的，毫無睡意。

沈靳湊近了些，溫熱的氣息拂過林維安的額頭，聲音放得更柔，哄道：“乖乖睡覺，不鬧你了。”

這句承諾，既是對剛才懲罰的終結，也是對他不會再進行任何管教的保證。

而此時的林維安心裡正在瘋狂刷屏：

「真是見了鬼了，這人有精神分裂吧？剛打完屁股就來當爹？誰要你哄睡啊！」

他滿心都是對這個行為詭異之人的怨念，但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感和剛才情緒劇烈波動的消耗是真實的。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認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

自己武力值根本比不過人家，系統給的雷電異能打在觸手身上跟撓癢癢一樣，現在反抗隻是徒增其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王八蛋……你等着的，等我找到機會……」

他在心底咬牙切齒地咒罵着。

正環抱着他的沈靳，把他每一句腹诽都聽得清清楚楚，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這點微不足道的反抗，還沒小貓伸爪子有威力，沈靳絲毫不在乎，甚至覺得他惱羞成怒的樣子挺……可愛的？

他依舊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拍撫着林維安的背，頻率穩定，充滿安撫。

被他拍打着的林維安，本以為自己在這種屈辱又詭異的氛圍下，是絕對不可能睡着的。

然而，身體的疲憊和身後那穩定、溫暖的拍撫，像有什麼奇異的魔力。

緊繃的神經在不知不覺中松懈，咒罵的思緒漸漸變得模糊，沉重的眼皮終于支撐不住，緩緩合上。

呼吸逐漸變得綿長而均勻，身體也徹底放松下來，甚至無意識地朝着熱源的方向微微蜷縮了一點。

感受到懷裡的人終于沉沉睡去，沈靳這才小心翼翼地松開了纏繞在林維安眼睛上的觸手。

冰涼滑膩的黑色物質無聲無息地縮回他身下的陰影裡，消失不見。

月光毫無阻礙地灑在林維安的臉上。

沈靳借着光，細細地端詳着這張毫無防備的睡顔。

睫毛又長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蓋了那雙總是充滿活力的眼睛，鼻梁挺翹，唇瓣微張，呼出溫熱的氣息。

月光下，他的皮膚細膩晶瑩剔透，褪去了清醒時的所有棱角和防備，看起來難得的乖巧。

“臉上沒表情的時候，看着倒是挺乖……”沈靳喃喃低語，彎起指節嗔怒地在他鼻尖刮了一下。

指尖憐愛地停留在林維安挺翹的鼻尖，順着鼻梁的線條，緩緩描摹着林維安面部的輪廓，從緊閉的眼睑，到柔軟的臉頰，再到那微微開啟，引人遐思的唇瓣。

這張臉，前世他從未看清過，或者說，也從沒想過要去細看。那個“林維安”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叛者的符号。

可這一世，是什麼時候起，這張臉的每一寸細節，都如同烙印般刻進了他的腦海？

又是什麼時候起，這個名為林維安的靈魂，用他的倔強、好奇和……此刻的脆弱，在他的生命裡，刻下了濃墨重彩、無法抹去的一筆？

沈靳此時此刻清晰地認識到，他無法容忍林維安離開他的視線，無法想象他投入别人的懷抱，無法接受他生命裡沒有這個總在挑戰他底線又總能牽動他情緒的小混蛋。

這份強烈到偏執的占有欲，這種混雜着保護、掌控甚至是某些更深沉情感的複雜心緒，究竟是什麼？他還沒完全想明白。

但，這并不妨礙他遵從本心。

他不可能放手。

絕無可能。

沈靳收回描摹的手，手臂重新環上林維安的腰，把人更緊地圈進自己懷裡。

下巴輕輕抵在對方柔軟的發頂，嗅着那淡淡的、屬于林維安的氣息。

月光靜谧，籠罩着相擁而眠的兩人。

沈靳閉上眼睛，感受着懷中人平穩的心跳和溫熱的體溫，心中那片翻騰的、因醋意和占有欲而起的驚濤駭浪，終于漸漸平息，化為一片暫時甯靜下來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