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紅燈的時候，佟臨佑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然後順手按了鎖屏。

“我媽收到消息，你爸媽把你托付給我們家了。”佟臨佑平淡道。

地震前後發生的事情不在李道全的記憶範圍内，現在他隻覺得不妙，一門心思想要回到自己的小賣部。

李道全沒理佟臨佑，他面帶憂愁，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

張蘭也面帶憂愁的看着李道全。

倆人都很愁，愁得卻不是一個事兒。

最後張蘭拍拍李道全的後背，說：“小全，阿姨知道你懂事兒，不用跟阿姨不好意思哈。”

而李道全放棄了直接跳車。

他斟酌着開口：“那個…謝謝你們，但是我還是…哎……！”

佟臨佑裝聽不見，并猛打了一個急轉彎。

“佟臨佑！整天毛毛躁躁！别把小全吓着了！”張蘭女士瞬間變臉，對着佟臨佑罵道。

佟臨佑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李道全撓着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想說，不用麻煩您家的。”

“小全呐，什麼你家我家的，以後咱就是一家。”張蘭把李道全正在撓頭的手給扒拉下來，結結實實地握在手裡。

李道全尬笑兩聲，說不出話了。

*

一來一回，李道全拗不過，三人驅車一個多小時，還是到了佟家。

枱豐市是一個繁華的一線城市，外來務工人員很多，本地人卻很少住在市裡，樂央鎮的存在就像是這城市裡有錢人的專屬别墅區。

李道全看着眼前這幢别緻的小洋樓，錯落的三層結構毫不死闆，灰牆上垂着藤蔓平添綠意，李道全站在門口，從挑高的拱形門廊向上看去，檐角挂着鐵藝風鈴，正随風發出清脆的響聲。

所以這佟臨佑到底是和自己在攀比什麼啊！

李道全怎麼也想不明白了。

佟臨佑先去停車了，張蘭帶着李道全進屋。

雖然不像死神那套那麼高級，但這房子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十分豪華了。

李道全看着新鮮，正張望，結果不小心看到三個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見張蘭進門，他們就站起來。

“三姐，我們過來就是想問問，咱媽到底給了你多少錢？沒别的意思…”

最先說話的是三人中看起來最小的。

“這是誰？”

然後看起來最嚴厲的那位和李道全對視了。

“你個沒良心的，領養一堆崽子，咱媽給你的錢是全喂了外人。”

最後說話的是看起來最為年長的那位，他直接就吼了起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看起來各有各的理。

李道全看這陣勢，瞬間也不四處瞧了，他低下頭，緊跟着張蘭的腳步往前走。

張蘭倒是氣定神閑，把李道全護在身後。

“小李啊，你先去屋裡，等阿姨跟他們說幾句話，别怕啊。”張蘭拍了拍李道全的肩膀，伸手指了一側旋轉樓梯的盡頭。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張蘭為了收留李道全到底是豁出去了什麼，他再推脫就是駁人面子了，于是他點頭說了聲好。

李道全順着張蘭手指着的方向望去，那盡頭處有兩間對門的房間，都開着門。

一間大一點，看起來是主卧。

一間小一點，屋裡收拾得一塵不染，床單平整得像酒店标配，毫無生活痕迹，明顯是客卧。

李道全走進了小一點的那間。

他注意到床頭有一件黑色的睡衣外套，在整齊的床面上顯得格外突兀，李道全就多看了幾眼，發現那睡衣兜裡的内襯并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種發舊的藍色，仿佛還有圖案。

那圖案很像他小時候的藍色雲朵睡衣——隻不過後來丢了，到現在他已經不喜歡穿睡衣了。

李道全心裡想着這張蘭果然和老媽關系好，連自己睡衣是什麼樣的她都知道。

除此之外，李道全還驚訝地發現桌上有一罐橙子汽水的瓶蓋，感覺像是自己小賣部裡的東西。

這讓他更确定這間屋就是給自己精心準備的。

李道全有些感動，但感動之餘仍是心慌，那個叫見隐的非人類說他有過應激失憶的經曆，現在他倒是有些相信了。

“在我的房間裡幹什麼？”

李道全聞聲回頭，發現佟臨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站在門口。

李道全從善如流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是你房間。”

“出去。”佟臨佑态度生硬。

李道全攥拳，本要和往日一樣逃開，但他轉念一想，這家也不是他非要來的，何必受這個氣呢。

“佟臨佑，我又不欠你的，跟我好好說話就不行？”李道全心裡憋得慌，記憶裡這是他頭一次正面剛了佟臨佑。

佟臨佑挑眉，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他慢慢靠近李道全，語氣中盡帶嘲諷。

“你不欠我的？”

佟臨佑進一步，李道全倒退一步，最後被他逼得腳後跟磕到牆角。

“你現在人命都是我家給的，這人情你欠大了。”佟臨佑停下腳步，倆人靠得很近，李道全甚至能聞到他身上衣物淋了雨的潮濕氣息。

“瘋子。”李道全忍無可忍地推開他，跑到對面那個稍微大一點的房間去了。

李道全發現佟臨佑并沒跟上來之後就沒關門，過了一會兒，他再往那邊看過去，發現佟臨佑背對自己思考着什麼，看起來逐漸煩躁地踱起步來了。

李道全奇怪地坐在屋子中間的地毯上，看了佟臨佑一會兒，倆人也不說話，李道全隻是感覺十分眼暈。

真是個神經病。

“佟臨佑，你是灰鶴嗎？”李道全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佟臨佑聞聲停下了腳步。

“什麼？”佟臨佑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但看起來不是什麼一時半會能想明白的事情，聽李道全這麼一說，更是不明所以。

“灰鶴就是一種動物，在宣示領地還有求偶的時候，會擡起腿，緩慢地踱步。”李道全學着電視台裡科普節目的語氣說着，同時五指張開，擡起胳膊，又五指并攏，放下胳膊，模仿鶴類踱步的樣子。

自從知道死神的昵稱是灰鶴，李道全為了迎合領導喜好，就順道研究了灰鶴的習性，沒想到在這兒用上了。

“李道全…你想死嗎！”佟臨佑徹底怒了。

“配合展翅和鳴叫，十分有儀式感。”李道全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