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陰影裡,秋·張的手指無意識地摳進石牆縫隙。
她本想來祝賀塞德裡克——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帶着拉文克勞的戰術筆記,告訴他斯萊特林找球手的左轉習慣。但現在,她的腳尖死死釘在原地,呼吸凝滞在胸腔。
(“但願如此。”)
塞德裡克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剖開她最後的自欺欺人。
他的睫毛還挂着雨水,赫奇帕奇的隊服沾滿泥漿,狼狽得不像那個永遠整潔的優等生。可當他低頭凝視那枚藍寶石領針時,眼睛裡卻盛着秋從未見過的光——
像是黑湖冰面下湧動的暗流,像是飛賊掠過指尖時的顫栗,像是心甘情願飲下毒藥的殉道者。
德拉科·馬爾福的冷笑在走廊回蕩:“你瘋了?——”
“秋?”
塞德裡克突然轉頭,褐色的眼睛對上了陰影中的她。
秋猛地後退一步,懷裡的戰術筆記“啪”地掉在地上。羊皮紙散開,露出她精心标注的斯萊特林飛行軌迹分析——那些熬夜繪制的箭頭和批注,此刻可笑得像過時的預言。
“我……”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塞德裡克彎腰去撿筆記,領針的藍寶石在燭火下泛着幽光。
“謝謝。”他遞還紙張,語氣溫和如常,“你的分析總是最精準的。”
(多殘忍啊。)
(他連愧疚都這麼坦蕩。)
秋接過筆記,指尖擦過羊皮紙上幹涸的墨迹——那瓶墨水還是上一個學年聖誕節塞德裡克送她的聖誕禮物,帶着蜂蜜公爵特有的焦糖香氣。
“恭喜獲勝。”她揚起嘴角,拉文克勞的優雅面具完美無瑕,“下周對格蘭芬多,伍德新訓練的遊走球戰術要小心。”
塞德裡克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點點頭:“我會注意。”
秋轉身時,聽見德拉科譏诮的耳語:“拉文克勞的姑娘真是體面,連退場都這麼……”
她沒有聽完,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跑了起來。
在拐角處的盔甲後方,秋終于停下來,将額頭抵在冰涼的金屬上。
(她早該明白的。)
(從塞德裡克開始不再主動找她起,從總是在圖書館頻繁看見他“偶遇”斯萊特林新生起,從聽說他陪斯萊特林新生練習飛行起,從他總是看向斯萊特林學院桌的方向起——)
她的塞德,早就在了某個無人知曉的瞬間離她而去。
而現在這個甘願被斯忒諾的毒藥毒殺的男孩,隻是長着同樣面孔的陌生人。
周六的午後陽光斜斜地灑在草坪上,塞德裡克站在掃帚旁,指尖輕輕敲着柄端,目光時不時掃向城堡的方向。
(她會來嗎?)
(還是說,她隻是随口答應,早就忘了?)
就在他第三十九次看向手表時,一點五十九分——
一抹墨綠的身影出現在球場入口。
洛瑞斯穿着輕便的飛行袍,黑色長卷發被束成高高的馬尾,不同于平時披着頭發的精緻,多了些生動,Scipio停在她肩頭,銳利的眼睛掃視四周,仿佛随時準備驅逐不速之客。
塞德裡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我以為你會忘記。”
洛瑞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深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忘。”
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掃帚,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又迅速收回。
球場邊緣的橡樹後,秋·張死死攥着樹幹,指甲陷進樹皮的褶皺裡。
她本不該來的,但那天在走廊她聽到他約斯忒諾周六下午兩點飛行訓練。她克制不住自己,想來看看,想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麼,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這了。
(明明知道會看見什麼,為什麼還要自虐般地親眼确認?)
可她還是來了——穿着拉文克勞的魁地奇練習袍,假裝自己隻是訓練完路過,假裝心髒沒有在胸腔裡絞成一團。
陽光太刺眼了,刺得她眼眶發酸。
遠處,塞德裡克正耐心地糾正洛瑞斯的握帚姿勢,他的手指虛虛環住她的手腕,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易碎品。
(他教她飛行時,不會皺眉。哪怕她連最基本的平衡都保持不好。)
秋想起自己第一次參與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聯合選拔時,塞德裡克站在三步之外,公事公辦地念着《飛行手冊》的要點,甚至沒有伸手扶她一下。
(“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隊員要保持專業距離。”)
(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可現在——
塞德裡克的手穩穩扶在洛瑞斯腰間,褐色的眼睛裡盛滿她從未見過的專注。
(原來他不是克制有禮。隻是那個讓他放下克制的人從來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