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菀銀隻簡單用了幾口,雖不習慣坐在人身邊用飯,卻沒表現出異樣。
菀銀被安排去了尚太妃宮中,尚太妃吃齋念佛,為人善良,菀銀心裡不願意,跟着太妃這樣性子的人過,倒是可以悠閑半生,但她就不是個能安生的人。
“你是菀銀?既然來了,一同抄些佛經吧,”尚太妃眉目慈和,她招招手,菀銀低頭上前,她溫和笑着。
菀銀和尚太妃說了幾句,安靜坐下來陪她抄佛經,她的字沒什麼筆法,勝在工整,尚太妃見她是個坐得住的,對她很滿意。
期間菀銀稱出恭,離開正殿。
尚太妃的宮殿偏遠清淨,隻有一個宮女照顧她,現在正在她身邊,菀銀出來後幾乎可以自由走動。
離開時是晚膳時候,尚太妃的貼身宮女給她布了菜,她知曉菀銀情況,讓菀銀回去。
菀銀走出殿門,轉彎拐進一側宮道,迎着枯木走進深側,終于見到塵素閣。
院子上了鎖,推不開,菀銀擡頭望一圈,塵素閣破舊古樸,院兩側俱是枯樹,黃葉掉光,頗為凄森。
“菀銀?”院子裡有聲音。
菀銀上前一步蹲下,“主子,是奴婢。”
辛貴妃被削位,如今是辛貴人。
辛貴人還沒到落魄失魂地步,衣裳髒了,頭發還梳得幹淨,她走到院鐵欄來,有些不肯相信地打量菀銀,“你去求了劉掌司麼?”
“沒有,是别的貴人出手保了奴婢一命,”菀銀道,“主子,您想出來麼?”
她說話如此大膽不加修飾,辛貴人略一停頓,她在塵素閣待着,沒有宮女太監使喚,凡事靠自己,送來的吃食也不太新鮮,隔三差五有妃嫔落井下石。
辛貴人颔首,“你有辦法,我自配合你。”
“尚太妃吃齋念佛,是為已故的小公主,奴婢今日在側殿看見了供牌,小公主若是活着,現下應當與您差不多大,我想辦法讓尚太妃見您一面,”菀銀說得小聲,一邊說一邊從袖在取了個軟乎的饅頭,“您将就,奴婢近來也有些困難。”
辛貴人剛接過,宮道上傳起腳步聲,菀銀和辛貴人對視一眼,她眼神示意,菀銀從另一側離開。
辛貴人忽擰緊眉,哽了哽喉,似乎反上一口氣,作了輕嘔,菀銀回頭看她,她又如常輕聲道:“照顧好自己。”
護城河離塵素閣距離很遠,為避免碰上誰,菀銀繞了路,卻沒料到,宮道盡頭,劉襟等她多時。
菀銀低下頭,錯開身走,劉襟擡步,半攔着她,他陰恻恻盯着她,語調拐了一道又一道彎,“菀銀,好大的福氣,不求咱家,求翦提督。那年你當真在外沒有人?可是我記得,你以前是見過翦提督的。”
“你記得,奴婢不記得了,”菀銀現在是尚太妃的宮女,背後有翦生,雖隻是挂了名頭,但她最會利用這樣的名頭狐假虎威。
菀銀慢慢擡起頭,眸光挑釁刺人,她提高尾音,“劉掌司,您記得這樣清楚,不如幫奴婢回憶一遍?”
菀銀的挑釁很成功,劉襟臉色難看至極,“翦生當初被發派到兩儀殿,不是你趕的他?我也不曉得你用了什麼手段趕走那一群人,獨占兩儀殿耍威風的感覺還不錯吧。菀銀,翦生是混賬,和你這樣的混賬,實在般配。”
“多謝劉掌司誇贊,奴婢回去找翦提督用膳了,您接着忙。”菀銀莞爾勾笑,不忘向劉襟福禮。
劉襟額上青筋凸顯,幾乎咬牙切齒刮殺着菀銀的背影。
到護城河直房已過酉時五刻,翦生用完了晚膳,沒給菀銀留飯,菀銀自知耽擱了時間,沒有說什麼,隻是安靜地坐在房中,當一個擺件。
直房分明點了多盞油燈,可始終像是照不亮,黯淡沉寂,秋雨來過,濕了窗沿,菀銀前去關窗,免寒氣入屋。
“菀銀,坐過來。”
自案上一摞快有半人高的公文堆後,看見了翦生彎起的眼,油燈映入,橘紅的光,讓他美豔的皮囊愈發詭谲,撕開這張臉皮,她不知道底下究竟何般模樣。
菀銀走過去,“翦生公公,這裡沒有多的椅子。”
翦生拉住菀銀的腕子,輕輕往自己身邊帶,菀銀配合地靠過去,他微一用力,她順勢坐在她腿上。
“好孩子,你要乖一些。”翦生撫平菀銀膝上堆疊的衣料,他搭上她的肩頭,将她向身前靠,她猜測他的意思,乖順地抵在他鬓發邊。
“翦生公公,奴婢哪裡做得不乖麼?”菀銀伸出手,試探地環住翦生,他不為所動,她安心環上。
翦生撫着她的背,“你自己明白。”
“好。”她不清楚他指的哪一樁事,不過應他就好。
菀銀乖覺,翦生心知這份乖覺是哄騙,他沒去戳穿,轉了話問:“餓不餓?”
“有點,”菀銀實話,“公公,下回等等菀銀,菀銀以後再不會這麼晚回來。”
翦生閉了眼,靠在菀銀胸前,細細嗅着她襖子前的皂角香和他房中的熏香味道,她住在他的房裡,染上了他的氣息。
嗅着,他突然咬住她襖子衣領,不過一下又放開,“餓着吧,長個教訓。”
不知她是否記得,她也曾對他說過這話。